入夜，我们四人一起吃晚饭，样子不错，气氛却有些闷闷的。

自然还是我和初离先吃完，搁下碗快。寒末有了懵洛的陪伴倒是可以安心，不再理会我们。

我看了看懵洛，嘴角轻轻扬起——他依然吃每一顿饭都很认真，很优雅，很像一个，贵族。

“蕊儿，你准备好了么？”初离不轻不重的语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心里一颤，余光注意到寒末的筷子顿了顿，懵洛却似乎全然无觉。

“嗯。”我点了点头。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终于……要去了。

“可是，妈……”我有些为难得蹙了蹙眉：“空塚现在……有双倍玄力，或许还蛊惑了……佑刃……”

她抬起手臂捋过我的发，轻柔而宽慰的笑容让我的心瞬间变得踏实：“到时候，你和懵洛去找佑刃，我和你爸爸对付空塚，好么？”

“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温暖的笑容，我忽然鼻尖一酸，撇了撇嘴拱进她的怀里，撒起娇来：“妈……我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安。”我吸了吸鼻子，双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妈，我好想一直这样躲在你的怀里，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用想。”

她的手一下一下捋过我的脊背，轻的几乎没有力道，却像是直接触进我心里。“蕊儿不怕。”她轻轻得，几乎重复得对我说：“不怕，不怕。有妈妈在，蕊儿不怕。”

我的心，募得一阵抽搐。眼泪顿时喷薄而出——佑刃，每一次都这样轻柔而小心得，一遍遍告诉我不要害怕的佑刃。他在空塚身边，他有危险！我究竟在犹豫什么？胆怯什么？！

“妈，我们走，现在就走！”我使劲抹干脸上的泪，向她，也向寒末和懵洛，扯起无比自信的笑容：“干掉空塚，带回佑刃，我们都是神，一定可以的！”

“嘶……”我的额上突然一痛，是懵洛猝不及防得给了我个爆栗。我回过头瞪着他：“你干嘛？我爸妈都在你还欺负我，小心我……”

他冰蓝的双眸深彻迷玄得凝视我，这一刻，我发现他也有恐惧，也有惶惑，厚实的坚韧下层是一些细碎无端的动荡。像极了……我心里的不安。

他忽然眨了眨眼，一切幻动都被抹去，余下浅浅的迷人的笑意。他勾起嘴角，轻轻抬起手臂贴住我的后脑，忽一压近，落下一个吻又隔开距离，痞痞得问我：“这样我也敢，你打算怎样？”

我愣了愣，轻拳出击：“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调情，快走啦！”一转身，又落回他温暖的怀抱，紧紧得，痴缠的。

“羽，无论发生什么。”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一声声在我耳边，像是我们心里本能的警醒在共鸣，“我们，死也不分开。”

“嗯。”我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赤夕，我们的相遇，是跨越两个世界的奇迹。所以，连天都难不倒我们，何况空塚那家伙。”我抬头向他扬起轻暖的笑容：“加油。”

“咳……”寒末轻咳一声，我转过头，他的眼神有些窘迫，又有些冷冷的。我嘻嘻笑着从懵洛的怀中退出来，迎面也给他一个拥抱：“爸爸吃醋了？蕊儿也担心你，你也要加油。”

他一怔，无奈得笑出声来：“蕊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撒娇？”

“嗯？”我双眼忽闪忽闪得看着他：“我是真心的。”

他抚了抚眉角：“好了，走吧。蕊儿不用担心。”他的双眸倏地沉了沉，不经意间抚了抚腰间的雪玉剑：“这一次，一定要为懵洛夺回玄主之力。”

“是啊。”初离笑着走到懵洛眼前：“如果你成为玄主，玄灵千百年的恩怨，就有望解开。”

懵洛愣了愣，眼里闪出释然的光：“是，我知道。”

一来一去已经快十点了，我们忐忑了又平静，平静中彼此激励。随后，深卷气息，疾步而出。

传说中神秘莫测的“玄清谷”其实是一个景色平平，很不起眼的山谷。难怪当初寒末和初离带我无意间路过这里都没有引起重视。

山谷位于流域千以南的边境处，在浓重的结界笼罩之下，谷底的景色处于常人不可见的状态。流域千境内目前一片混乱，抗敌声响仍然没有平息。可是这片山谷，却意外得像世外桃源一般寂静。这样说来，倒也成就了另一番风景。

空塚的结界刻意得没有阻隔我们几个，于是很顺利得，我们轻轻一跃，就来到了谷底。谷底中央是一个深潭，极清的水，却见不到底，也没有鱼。

我提了提灵觉，分明感觉到懵洛体内的玄息因为到了这个地方而有些躁动：“赤夕，没事吧？”

他抿着双唇，沉默得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水潭：“羽，这个山谷分为两个区域，想到达另一边，需要潜过这个水潭。”

“噢……”我若有所思得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像是死水一般平寂。灵觉告诉我，佑刃在那里。而空塚的气息，就在我们附近。

“蕊儿，你们去吧。”初离走近我身边，“这里有我们应付。”

转眼寒末已经出咒，雪玉剑散出淡淡白光。他双手相合握着剑柄打起印结，眼神一凝，咒气骤然袭向看似空旷的山壁。山壁外延的气流轻轻一震，缓缓浮现一个山洞，空塚……就在里面。

“妈，你们……注意安全。”我顿了顿身形，拉起懵洛的手，猛一吸气扎入水中。

潭水冰凉刺骨，更诡异的是，看似清冽的水，沾了身却显得厚重，像是柔绸的浆液，使我每一次划水都需要用上很大力气。

懵洛拉着我的手紧了紧，提了提玄息，更快速得向前游去。我忽然意识到，我又白目了。随即一个水中破空，窜出一段距离。

水底像是一个隧道，看似深洞绵长，却在穿过三分之一的距离时遇到一个屏障。我放开懵洛的手，抽出暗镖打出手结，嗖得向前推进。屏障无声消散的一刻，隧道也随之现出尽头。我抬头向上看了看，隔着水波，模糊得折射着一轮弯月。

哗啦一声，我和懵洛破水而出。还没站稳身子迎面就是一道玄咒。

我被懵洛快速推到在地：“没事吧？”

“嗯，你呢？”我有些担忧得看着他略微深快的呼吸，不知是体内的玄息受了干扰，还是……中招了？

他勾了勾嘴角，蓝眸漾过一层温柔：“我当然没事。”

我怔怔得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得移开眼，忽然一震——啊啊啊！你的双手在什么位置？啊？！“还不放开！！”

他嗤嗤笑着俯下脸来：“羽，害羞什么。你的第一次是我的，最后一次，也会是我的。”

呃……为什么我的脸有些热？我不会是……脸红了吧？！我这样，咳……身经百战的女人，竟然会为了他的一句话脸红？！这样一想，脸上却更热了。我赶紧别开眼，心里骤然一紧——“凝风”正像我们极速挥落。

我释出灵力连带懵洛的身体迅速滚开刀刃的方向，在佑刃十米开外的距离站稳。两两对立。

心很痛。一阵阵的惊讶和恐惧像卡进心里的钝器，顺着血流，从心室游走到心房，又流遍全身。

“佑刃……”我的声音无力颤动，淹没在一片萧杀的谷底寒风里。眼前的他，黝黑的双眸全然没有昔日的光彩，像是关了灯的房间，彻底的黯淡和迷滞。看着他的眼睛，我无法不想起空塚，那枯井一般的双眸。

“迷魂。”懵洛凑近我的耳边向我解释，“是一种封闭自我意识的操纵。”

“你能解么？”我没有移开看着佑刃的眼睛。

懵洛犹豫片刻：“我不知道。通常只有当迷魂时所下的指令完成之后，才会自动解开。”

心里强压的痛骤然爆发成无边的愤恨——空塚！你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佑刃来杀我，却又让他在杀了我之后清醒过来。这简直是嗜杀他灵魂的折磨！

“如果……完不成，会怎样？”心里的愤怒使我浑身战栗，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话来。

懵洛叹了口气：“如果下咒时指定了时间，那么……逾期就会死。”他顿了顿，吐出最后两个字：“湮灭。”

我的心紧紧收起，几乎无法再跳动。湮灭，连同灵魂一起的死。这个世界，有让人还阳的能力，自然也有……无法还阳的死法。

我合下双眼，粗重得深呼吸一口。全然……撤去了结界。

“羽，你做什么？！”耳边是懵洛惊恐到愤怒的声音。可我，要怎么选呢？

“赤夕……”我没有回头，没有看他，像是濒死一样得继续看着眼前毫无神智的佑刃：“你告诉我，要怎么办？怎样才能救他？”

佑刃的手臂动了动，“凝风”一挥，又一道玄咒之光向我直射而来。我合下双眼，却没有受到预期的攻击。

“羽！”懵洛瞬间提升结界把我收纳在内，近乎癫狂的怒吼：“我不许你受死！听到没有，我不许……咳……”

“怎么了？”我听到他的闷哼，一转眼——他的面色为什么这么苍白？表情为什么这么痛苦？“是玄息干扰么？赤夕，快收息……”

他紧抿着双唇调息片刻，冰蓝的双眸中却是近乎绝望的哀求：“羽，答应我……不要……”

我怔神片刻，催动灵息恢复结界，向他扬起嘴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