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6月10日 21:43
谷的莲花池中放了什么东西,过了这么久,还是香气依然,不过并不同于女人用的香,而是那种清新淡雅的草药味,甜丝丝清凉凉的。
“我……”赛罕竟一时语塞,因为已应了金鹊儿不将谷中的事情说出去。
“大汗不必怀疑,”金鹊儿在面纱的遮掩下甜甜地笑着,“这位少侠只是在寻找公主的途中误被我饲养的毒蜻蜓咬伤,我只是将他在我的药池中浸了几个时辰而已。这位少侠现在已是百毒不侵,所以身上才会有药的香气。”
金鹊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忽必烈竟然全都信了:“如此说来,他竟险些丧命?”
金鹊儿看了看赛罕,意味深长地对忽必烈说:“这位少侠是百毒不侵之身,武功也是不错,聪、慧、德、礼也不在他人之下。而萨仁公主既具汉人女子的知书达理,又具元人女子的果敢泼辣,且一身凛冽。大汗若是不将公主许配与合适的人选,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方才忽必烈就见她与赛罕同来,又听她说了什么“药池”的事情,如今她又说出这番话,那怎不知道她说的“合适的人选”是谁?只是现在桑格夫妇也在身边,何况自己又委实喜爱图那与赛罕二人,实难抉择。
见忽必烈现在就开始为难起来,金鹊儿也预感到那个叫“图那”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便将话题一转,笑道:“不知大汗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着要如何赏赐你们,”忽必烈有些感激金鹊儿的机智,忙忙地顺了下来,“此次为救我的义女,仙子也是费了心思,我定是要重赏于你的!”
赏?再多的赏赐,弥补得了这许多年的苦楚么?只是在这自责当中她也在怪自己:当初若是早早的出来,怕早就找到自己的孩子了,孩子现在还不是一样陷于战争之中?——若成了大元的驸马,岂有不征战南北的道理?
见金鹊儿沉默不语,忽必烈以为她不好说出口,便转向赛罕:“你想要什么赏赐?此番你竟也险些丧命,若不重赏与你,连玉儿也不应的。”
赛罕闻听忽必烈要给自己赏赐,险些将自己最想要的脱口而出,幸而金鹊仙子早早地看出他的意思,不经意地踩了他长袍的下摆一下,方才没有说出来。
赛罕拜道:“赛罕未能将公主毫发无伤地送回,本已是大罪,再不敢要什么赏赐!若大汗能让赛罕活将下来,已是莫大的恩惠了!”
忽必烈叹道:“你此次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可那次,我并非是去救什么人,而是打猎,也是像你这般,中了不知所谓的毒,也是这样,被一位仙子般的人所救,许多年了,也不知她的生死如何……”说着说着,黯然神伤,眼里透出来的竟是让人怜悯的凄悲。
孛儿只斤忽必烈,大元的开朝皇帝,草原上的一只雄鹰,竟也能有这种神情,这若非是真实的情感所在,哪里能有这般的神色?只是这样一个草原上的“巴特尔”,有了这般神情,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那我便向大汗要一件东西,”金鹊儿幽幽地说,“但我在深山幽谷中生活了许久,金银珠宝自是用不上,我也不喜吃些牛羊肉之类的东西。不若大汗将随身带着的鞭子赐与我,得了汗王赏赐的东西,也有些光彩的。”
忽必烈笑道:“不燥不贪。你若是个男子,我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一同打江山!”
“大汗已然得了大半的天下,将来统一了中原,却是更难……”金鹊儿的话意似说似不说。
“此话怎讲?”忽必烈倒是好奇。
“守业更比创业难,”金鹊儿此话一出,便再也不将话题往这上面引,先过去将赛罕掺了起来,柔声道,“大汗要赏赐你东西,你如何不要?驳了他的面子,可是轻君之罪。”
忽必烈此时真真儿地想知道金鹊儿的话意,这等“轻君”的民间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但他并不觉得此人的做法有何不妥,相反地,觉得冥冥之中好似有人在指引着自己,来告诉自己这个人确在为自己着想。
十八年前的那个人,忽必烈并没有忘记,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现在何处,过得如何,甚至,连生死都是个未知……
忽必烈轻叹一口气,微微理了一下心情,笑道:“赛罕,你救了我的义女,是应得赏赐的,你若什么也不要,便是说大元高贵的萨仁公主什么也不值……”
“赛罕不敢!”赛罕心里一惊,随即想了想,拜道,“赛罕也不看中那些金银珠宝、布帛牛羊,可若能留在大汗身边,为大汗的创业、守业尽力,实乃赛罕一生的荣幸!而且赛罕许久以前便听得‘远征将军’的大名,此次若能亲见,也是一大幸事!”
忽必烈这时正喝着茶,听到他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意外得将刚喝进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呛得咳嗽不止。
“咳……咳咳……你、你再说一遍方才的话!”忽必烈面上咳着,心里却觉得好笑:若让他与“远征将军”相见,那不是要打起架来?
赛罕见自己说出那句话来,忽必烈却有如此的反应,便知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如若不然,又怎会颇不平静?但细细一想也是好的,现在知晓了,也算得告诉对方自己已钟情于萨仁公主了。
想着,赛罕又是清了清嗓子,说道:“赛罕愿留在大汗身边,为大元效力!”
“你方才说想要见什么人?”
“远征将军!”赛罕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定要看一看这“远征将军”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竟能博得人儿的芳心!
忽必烈听罢哈哈大笑:“好!且先不说你能不能见到他,你既想留在我的身边,官职可是没有的,如何……”
“只要能留在大汗身边,不要官职也罢!”
只要能与那“远征将军”一决高下,不要官职也罢!
这才是赛罕心里真真儿地想着的东西。
忽必烈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可也只是笑了笑,并未明说,只是应了赛罕的请求,随后将终日不离身的一条鞭子赐予了金鹊儿。
受赏完毕,赛罕也顾不得许多,便忙忙地奔了赵心玉住的帐子,见她已然睡下,甜甜地睡着的样子着实让人爱怜,便轻轻地摆了摆手,恳请周围的下人及尾随而来的金鹊儿暂离一会子,现在可是难得的自己与赵心玉独处的机会。
下人们听话地退了出去,金鹊儿虽也退出,心里却是百般滋味:自己与孩儿十八年未曾相见,如今面对面地站到一起却不能相认:大元而今已攻下南宋的要城襄阳,接下来必定要再攻临安,若然现在相认,待到作战时必定会顾及左右,岂不是扰乱心境?更何况若是相认了,赵心玉便成了赛罕的妹妹,这天下哪有兄长娶妹妹的道理?
“你和你的父汗不一样,他虽重情,却得了天下,而你,要失去多少东西。你如何偏是他的儿子,而今竟让我们母子不能相认……”
金鹊儿喃喃地说着,与十八年前不同的是现在并未流下泪来,并不是泪水已经流干,只因现在平静了许多:忽必烈的成就,赛罕的平安,这对于她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
金鹊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帐子,而赛罕此时正紧张地守在赵心玉的床边,只盼着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
赵心玉身上虽未中毒,但也是受了惊吓,又加上受了伤,忽地一下子离了险境,心里极大放松,难免就会昏睡上一阵。此时的她也确是安静地睡着,才浸过药浴后的幽香自她的身体散出,长长的睫毛与白皙的皮肤相映成景,几缕刘海儿紧贴在额角,娇弱的样子让人更加心生爱怜。
赛罕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以前他何曾有过这等的机会、这等的心境?
“学蒙文……哼……万民伞……大笨蛋……笨蛋……”
赵心玉喃喃地说着,看样子是梦到了什么,但绝不是噩梦:嘴角弯出了可爱的弧线,这像是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么?
赛罕虽不忍再打搅人儿睡觉,可也舍不得离开:这等近近地相处可是他盼了许多时候的,哪肯轻易罢手了?但眼下也不是再亲近的时候,只得轻轻离开床边坐到椅子上,天马行空般地想象着自己与图那相见时的情景:若只论武功,他是不怕对方的,可自己生来拙嘴笨腮,聪明是聪明,但只会直直地说出些话儿来,若惹了人儿不高兴也是未可定的事情,若是对方因此钻了空子,那怕是只有两条路可选了:要么大汗指婚,要么,就用武力来解决好了……
“哎哟!睡得真好……膀子怎地还有些儿疼的,怪乎太医的医术没了么……你怎地在这里?”赵心玉慢慢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赛罕坐在自己的对面,整个帐子中除了自己与他竟再没别人了,心里便有些别扭。
“听大汗说过你能睡,果然不假呢!”赛罕笑着挪了过来,细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放下心来,“你又不会武功,如何从那里出来的?”
赵心玉得意地笑笑:“抓住两把斧子见人就胡乱砍,恁谁都以为我疯了呢!能出来就好了,管那么多!”
赛罕不由得从心底里更加喜欢起眼前的人儿来: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休说是被劫到贼窝,怕是在路上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哪里还能拿着斧子到处跑?这等的泼辣果敢,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赛罕深深地看着她,话中有话地说:“莫非公主就没有想过我会来?”
“大笨蛋不在,也只有你了。”
不知怎地,赵心玉想起了图那:自己若是在襄阳遇到这种事情,那来救自己的定是他罢。
“我想回襄阳……”赵心玉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地说着。
赛罕皱了皱眉:“公主若是要回,赛罕自当拼死保护。可公主重伤未愈,如何能……”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赵心玉想要一下子驳回他,气道,“告诉你,我就是要回!一定要回!父汗若是应了,你说什么也没有用!!”说着就要跳下床来。
赛罕哪里敢阻拦她?也没想到她会想到图那,只当她是想家了,忙伸手拦道:“公主下令,赛罕哪有不从的道理?”说着一抱拳,“赛罕这就去办!”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赵心玉似乎也没有想到什么,只是不觉地就说出想要回襄阳,也料定忽必烈会应她的请求:自成了大元的公主以来,她还没有要求过什么,此次“任性”地要回襄阳,应也是忽必烈求之不得的:一来,宝贝义女终于提出事情要他去做了;二来,离开襄阳时日已久,虽有每十日一封的信来通报情况,终也不是自己亲见,还是回去看看的放心;三者,更可让图那与赛罕相见,宝贝义女如何选择,就要看她自己了。
她想的也是不错的,而事实也是如此,忽必烈听了赛罕的禀报后,爽快地应了,并允他一同回去。赛罕听闻自是喜不自胜:得见“远征将军”,岂非是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