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6月21日 17:06
子微微摇晃,他扶着车壁,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然恢复如常,只是面色略显苍白,少了许血气。
钟沁转醒时,人已躺在一张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床边的帷幕皆已放下,她懵然许久,才忆起自己是被夏之兮给带了出来。
她动了动手臂,便撑起身子,如今倒是没了疼痛,只是隐隐觉得无力。心中不由地叹一声,每次受伤就如同没吃饱饭一般,乏力极了。
她拉起帷幕,穿鞋下床,在屋内走动了一圈,一时不知是否该出去,她想起车厢内自己唠唠叨叨讲了半日的胡话,夏之兮居然亦听得十分认真,她不由地微微窘然,也不知对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她正犹豫不定,忽而屋门被打开,又听得一声叫唤:“钟姐姐。”
钟沁才转身,青衣少年便已迎上来,拉住她的手,钟沁见着他这般急模样,不由地心中一暖。
“姐姐,你现下觉得如何?可有何不适?”念青急急道,一面还扯着钟沁的衣袖。
钟沁笑了笑,低声宽慰道:“我已是无事了。不疼也不痒。”
念青微松一口气,将钟沁扶了坐下,又倒了茶水递给她:“昨日公子将姐姐带进楼内时,姐姐已昏迷半日,当真吓着念青。”
念青说这话时,已然除去了初来见面时成年男子的味道,只是带这么一点点的不安。钟沁拉住他的手,将茶蛊搁置在桌上:“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念青却是一顿,叹道:“我若是早些察觉,那日便也不会离开,留的姐姐一人。”他继而微微垂头,又道:“我早该料到,天山教的人如何会不识得你?”
钟沁拍拍他的肩,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过去的,便也莫提了。往后呢,我就躲得远远地,不叫他们发现。”
“没用的。”念青却摇头道,“天山教要是想寻人,即便掘地三尺亦要找出来。”
钟沁一咯噔,原是当真狠人。却不忍见念青焦虑,她才要说话慰抚,却见念青抓住他的衣角,道:“要不,往后姐姐便住在楼中,哪里都不要去了。有公子在,便不会有事。”
钟沁赶忙制止道:“那可不行,你们楼中有楼中的规矩,怎能胡乱破坏了?”她记起白云天于她随着夏之兮走时的那几句话,十分狠厉,想必这次夏之兮能带走她,必是抓了什么把柄,往后边当真没有那般幸运了。天山教教主是谁?岂会这般让人糊弄?钟沁在外头听了个七七八八,总归是心中有些数。
“楼中并未有甚的规矩,姐姐莫担忧。公子并非不讲情理之人,若是念青与他说,他定会应了。”
钟沁不由苦笑,她自是知道夏之兮是个不会轻易拒绝人的人,只是,她承受不起,更何况,白云天又非能惹之人,要是说个自负一点,万一哪天两方当真因她起事,她便不是成了大罪人了?
她再要说话,却听得又一声音自门口传来:“钟姑娘可醒了?”
钟沁抬眼望去,一少年立于门前,俊美的面上依旧无多余的表情,钟沁微微笑了笑道:“恩,醒了呢。”
亦初抬脚进去,将手中端着的瓷碗一伸,道:“公子道姑娘几日不曾好好进食,姑且先喝点粥,热热胃。”
念青抬手将亦初手中的碗接过,再递于钟沁,亦初一怔,听得念青道:“快趁热吃。”他不由地微微侧过脸,心中一时间不知是甚的滋味。
那日夏之兮救钟沁回来时,动了内息,此番正调养气息。夏之兮本已身子不适,却独身前往去救她,为此,亦初十分不赞同,天山教那片雾林,本是极为削害身子,夏之兮这般而去,他实在讨厌钟沁。却不然,今日见着念青,亦这般对她。他一时难以释怀,仿若自己做错了甚的似的。
少年抿嘴,站于一旁,直至钟沁将一碗白粥皆喝了下去,他才道:“一会儿有送药的人上来,公子交代,姑娘这几日都得服药,一日三剂,含糊不得。”
钟沁点点头,如今即便再苦的药,她也都能逼着自己喝,都经历过那么多的折腾,难不成还受不起药味儿。
亦初说完,抬脚便走,念青唤他一声,与钟沁道一句“姐姐姑且好好休息,念青过一阵子再来瞧瞧”,便与亦初一道出去。
双月楼的格局不似天山教,却多了几分仙人长居之地的味道,却又非山高之地,然则,因其建筑皆十分高耸,登上二楼,便能看清周遭的景物。
一槐树下,一青一白两道影子翩然而立,彼时,正值傍晚十分,夕阳无限好,露出几点红晕,霞光四溢,落在两人身上,罩出几分朦胧,却亦罩出几分微微细腻的暗动。
“你如何对她这般好?”亦初不知,他只知道,念青这样的人,亦与他一般,除却公子,对待其他人皆是不大多言辞,即便是对待自己亦不曾如同对待钟沁一般。他这个朋友,难不成还及不少那么一个女子?
念青侧身,望向远处,目光微有恍惚,口中慢慢道:“亦初,可有人替你补过衣服?”不待亦初回答,他又道:“那日,我练剑时因剑气未曾稳住,划破了衣服下摆,是钟姐姐替我缝的衣服。从来不曾有人替我缝过衣服,我却见过许多娘亲替孩子缝衣服。”他慢慢低下声来,“钟姐姐的手艺并不好,那日她在等下替我缝衣服,缝了老长时间,却将口子补得歪歪扭扭,然而,我见了却十分开心。那时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在烛火下位自己补衣服。”
他微微扬了扬嘴角,又道:“她是个很亲和的女子,大概是因为我们如今都没有亲人,楼中的人只懂得教你武功,懂得教你如何杀人,却从来都不曾教你如何去获得一份亲情。我本也是不懂得。”
“然而,你们不过相处了一月有余。”亦初忍不住蹙眉,他与钟沁相识起码也有一年,怎么就没那感觉?
念青正色道:“亦初,你太过于封锁自己。我现下方才明白,虽是同病相怜,却还是叫人觉得温馨。有些东西,并非错在时间。”
亦初半响未曾言语,念青并非是个懂得释放情感之人,如今口中一字一字却似极为熟稔这般的事物。仿若每一字并非自他口中而出,仿若是自己幻觉一般。
念青继而笑了笑道:“亦初,我知你恼我为何不与你亲近,却与方才相识之人这般亲近。”他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道:“以往我是不懂,如今我知道朋友也是可以亲近的。”
楼中的人皆是长幼之分,地位阶级之分,这般的境况下,他们的朋友之情,不过在执拗中进行,谁都不愿劳烦谁,只是却不忍看着对方陷入其中。
亦初默然不语,一人子先走开。他尚且还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