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终究掺了些凉凉的气息,若非这空气里悠悠扬扬的歌声做陪衬,人若穿的稍稍单了些就会忍不住打颤。钟沁在岸边逗留了会子,不敢太过张扬。即便是自己心里极其想着来品尝一回坐坐花雕大船的,听听古韵小曲儿的感觉,也得先生生压回去。好吧,所谓来日方长。
这清水镇奢华至如此地步,隐约里只能见着宋代的汴州。
钟沁拿了主意,这如今她还是安分些好,先得在清水镇上呆一阵子。这个国度的地理,她一窍不通,更何况自己也非轻松上阵,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她再研究研究。她上辈子被“读书”两字折腾得厉害,只为了能在医学上有所突破,然后毕业上好一点的医院,弄个铁饭碗。这辈子啊,她学的医是临床医学,大多采用西式方法,何况还学的半吊子,这古代的环境又与现代迥然,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自己以后能干些啥来养活自己。
她今日问了客栈里的伙计,一般说来,在这镇上弄个地宅要多少银子。那伙计极是乐呵呵的告诉她:“姑娘,这地宅可有档次之分,若是沿街一条的,便得上千辆,而那弄子里略偏僻的少数哦也要四五百两。姑娘是外地人吧?您就有所不知,咱这清水镇近些年住房越来越紧张,是故这价钱比之他处定然高出许多,怕是都城的地价亦没咱处高。”
那伙计说的眉飞舞色,言语里含着略略的自豪.听的钟沁脸角微动。如此说来,她余下的不足两百两银子真真难以让她找个住处安定下来了?钟沁头痛起来,这现代的住房紧张,想不然来了古代又碰上这码子的事。
她正愁着一步步走的极慢,冷不防踢飞了路边的花灯,她方才踏出的步子因随着自个儿的情绪,颇使了些力道,钟沁顺着那飞出去的灯笼,目光一滞,她下意识地闭上眼,老天爷,她向来不认为自己瞄准的能力不错,这会子,她失脚踢出的花灯居然拐过一弧度,又以抛物线的弧形飞往那花雕大船,且不说这个,船尾那青衫公子貌似得遭殃。
花灯本是此地人们祈福的工具,这不,钟沁还未听着船上的人的叫声,却先闻着自个儿耳旁一脆生生的声音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怒气:“前头的,站住!好大的单子,居然敢踢本姑娘的花灯。”
钟沁如同当头吃了闷棒子,她如今还是怕遇着刁蛮的小小姐,这电视上剧情里,刁蛮小姐缠人厉害,娇气厉害,搞不好又闹个纷纷扬扬,她想着沉下去都不行了。
还没转身,一袭淡绿衣裙的少女便已怒气冲冲地拦在她前头,手上执着一鞭子,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生的好是水灵,柳如眉,肤如雪,若非此时正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大概说来,整一标标准准的淑女胚子。
钟沁心里头微叹,谁不好惹,偏生惹这样的主儿,遂是赶忙赔礼道歉:“真对不住,姑娘方才是我大意了,没有注意,要不我再买个送给姑娘可好?”
那少女不依,鞭子一抽,“哗”地一声带起一层灰土:“那怎么行?方才那个是本姑娘祈了福的,你这话岂不是让本姑娘丢了福分?”
言下之意,是非要刚才飞出去那个不可。
钟沁颇为无奈,小孩子啊,果真就这样,尤其是惯坏了的。猛然,她一下子记起刚才那花灯的去向,才要转身,就听得耳旁一声音响起:“姑娘要的可是此花灯?”
钟沁侧过脑袋,自己一侧的少女早已欣喜地迎上来,连那手里的鞭子都胡乱丢在一旁,她上前左探右瞧,将那花灯来来回回看了遍,才喜道:“是了,这就是本姑娘的花灯。”话毕,她看一眼钟沁,甚是傲慢,鼻子哼一声,美目略略斜她一眼:“好了,既是花灯已找回来,本姑娘也不多计较了。”
少女手执着花灯,又瞧着方才送花灯的男子,略略一笑:“这位公子,多谢了。”
那人摆摆手,却又伸出一手指向那花雕大船:“方才是我家公子接着这花灯了,要谢也得谢我家公子。”
钟沁顺着瞧去,那船尾的公子已没了踪影,大船上的灯笼随着水波的起伏微微晃动。她心下略有庆幸,好在里头的灯油没有翻了,亦好在那公子的身手不错,若是翻了灯油,怕是会引出些火头,搞不好,那公子身上还得出些火气。
当下,钟沁亦微微躬身,带着十分的诚意:“那劳烦先生替我道一声谢。”
那少女既已没了自个儿的事,便已离开,钟沁本是行完这礼也想着回客栈去,方才那人却叫住了她:“姑娘。”
钟沁略略一愣,当下将侧回的身子又侧过来,微微笑道:“先生还有何事?”
那人抬手又指向那花雕大船,带笑道:“方才姑娘那一脚让我家公子颇为赏识,我家公子想请姑娘上去坐坐,姑娘可否赏个面子?”
钟沁一下子咯噔起来,不是她心里提防得厉害,而是如今在这古代呆了几日,她心里有点潜移默化,看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然而每一句话都似带着玄机。
莫不是船上之人知道她的面孔是曹丞相的女儿?钟沁面色微白,一下子就将答应的词儿给吞了回去。
“我……”
“姑娘莫担心,我家公子绝非歹人,只是想与姑娘谈谈。当然,若姑娘执意不肯,公子亦不会勉强。”那人一下子打断钟沁的话,却好似一语识破。
钟沁一手捏着裙角,不过几秒便微微点头:“好。劳烦先生带路。”
若是真识得她的面孔,想是今晚即便自己拒绝了又如何?这古人什么都差,就是跟踪人的本领不差。她若是拒绝,怕是自己心虚,一眼便让人瞧了出来。
莫怕,莫怕。
“那姑娘请。”纳税人甚为有礼,钟沁微微笑,点头自顾上前。她脚步本是虚浮,却是手上的劲道让自己淡定下来。
船头船尾皆是无人,想必是在船舱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