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咎于自己的年轻和天真，归咎于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

“我有个托付，就是这个杂志社，虽然只有半年的时间，但我们都倾注了心血，即使我要离开，也要把它交给我信任的人，”丛珊拉起乐曼晨的手，“你就是我相信的人。”

乐曼晨无法判断她话的真假，她真的相信自己吗？但她应该是决定把杂志社交给自己了。或者，是对她的补偿。

“其实我并不了解你，但我现在只想知道，谁有能力，接我的班，谁有能力，坐在这个位置上而不被手下的人猜疑。我考虑过田青袅，她是副主编，要靠她把杂志做好没有任何问题，但她不熟悉其它的步骤，无法统筹全局，她撑得起一份杂志，但她未必撑得起一间杂志社；我也考虑过叶天葵，他是男人，目光敏锐，做事果断，而且对艺术有独特见解，可惜他性格不好，无法处理好人际关系，这是做首领的大忌。考虑来考虑去，还是你最合适。希望你不会因为横空的事，对我有成见，拒绝我的安排。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来，把杂志社做好，这样，我走也走得放心了。”

你当然放心了，你也当然想把我留下了。拒绝，我能拒绝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乐曼晨弯起嘴角，“早知道我有这样的机会，我就不会去搭理薛雪风了。”乐曼晨拿捏着玩笑的口吻，“你放心，杂志社有我，会比你在的时候更加精彩。”

——

裴闵非喝了一口汤，味道不错，他擦擦嘴，点点汤碗，“这个不错，尝尝。”

丛林有气无力地抓起勺子，又放下，“裴哥哥，我和姐姐又闹翻了。”

“我知道。”裴闵非平静地，“看你那一脸死灰的样子，还是因为出国的事？”

丛林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反正你是铁了心要去，我也铁了心要支持你，你还担心什么呢？你姐姐为什么不同意，我也已经跟你分析过了，如果你无法认同，那就保持沉默，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和她起冲突，反正我的态度也已经明确跟你姐姐说了，等签证下来了，你就走，她也不会以为你是无故失踪了，既然这样，那她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了。”

“怎么能不重要呢？明知道她反对我还——”丛林有些说不下去了。

“明知道她反对，你还要走，心里很不舒服，对吗？”

丛林语塞，抓起勺子，一勺接一勺猛着喝汤。

“你还是很在乎她的，”裴闵非说，“不管是从你哥哥口中听到的丛珊，还是你自己看到的丛珊，不管是颓废癫狂的，还是从头来过的丛珊，你都是在乎的。”裴闵非豁然起来，“放心吧，你在乎的人，也会在乎你的。”

——

丛林回到家，居然没有开灯，黑乎乎的。难道丛珊还没回来？丛林打开灯，丛珊的拖鞋还搁在门口的位置，她没回来。丛林有些失望，他本打算和姐姐好好谈谈的。他不知道，就在他推开家门的时候，裴闵非也推开了家门，而丛珊，就站在门外。

“你来晚了，丛林已经回家了。”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丛珊进门。

“杂志社又缺钱啦？”裴闵非开玩笑。

“杂志社缺不缺钱，以后都跟我没关系了。”丛珊接得恰如其缝。

裴闵非抖着茶叶包的手停在半空中，“你这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是，”丛珊抬头看他，“我要离开你了。”

裴闵非讶异地望着丛珊，一边还在茫然地抖着茶叶包。

“掉出来了。”丛珊指指杯子。

裴闵非低头，茶叶撒了满桌子。裴闵非赶快收拾了，倒上热水，把杯子挪到丛珊面前。

“这么说感觉怪怪的，”丛珊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对，“我把杂志社交给乐曼晨了，我希望你能给她这个机会。”

“你等等等等，”裴闵非被她的话打得东一拳西一拳的，“什么叫希望我给她一个机会，那你呢，你准备干什么？”

丛珊从包里掏出一封辞职信，“我准备，去做明星梦。”

“明星，梦？”裴闵非显然被吓住了。

“你不是问过我吗？是不是喜欢过聚光灯下的生活？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回答？”

“我没忘，但我以为那仅仅是一个回答，我没想过你真的会这样做。我当时就应该告诉你，这是一个很不现实的回答，我现在更应该告诉你，这还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除非你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将是你一生中最愚蠢的决定，比反对丛林去英国更加愚蠢！”

“那就当它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吧！”丛珊也不松口，“这个世界上，任何决定都会有理由，但未必都会被理解。这是我的决定，只要我不觉得它愚蠢就行了。”丛珊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光，像是渴了一辈子似的，然后拎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裴家。

“告诉我你的理由是什么？”裴闵非冲她的背影大吼。没人回答他。裴闵非气得无话可说，一眼瞅见桌上的辞职信，一把抓起来，打开，纸上一片空白。裴闵非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丛珊根本没想给他留任何理由，她只想告诉他一个最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