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年01月09日 19:40
该是一种怎样的坦荡、洒脱不羁呢?
无双面向月湖站了片刻,她方一转身,便看见了洞开花窗后望着雨幕出神的男子,层层雨帘像隔了几重山水般,阻隔了她的视线,入眼如此的不真切。
远远望去他就似融在那幅重重山水中,看不清他的眼神与神情,甚至连他的面容也是那么的模糊,他就似那水墨画中最恰到好处的一笔,轻轻浅浅,氤氲在雨雾中。
当无双出现在悠然推开的门扉后面时,某人的笑恰到好处的迎了上来,温雅和煦,如若春风,真似就这样巴巴的等了一个下午般,“回来了。”
无双扫了一眼他手中半卷的书册,以及放在窗边被雨丝打湿的襟袖,桌边一盏玉瓷,正如她走时的那一瞥一般,他就这样整整的坐了一个下午。
无双落座不久,热气腾腾的各式菜色便摆满了偌大一张八仙桌,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无双只是懒懒的看着窗外的雨丝,一径的沉默着。
“夫人该是饿了吧!”嘘寒问暖的声音再是温柔不过,却让无双觉得莫名的冰寒。
“我素擅吃气喝风,怎会饿呢!”无双面无表情的回道,本已所剩无几的火气,在看到顶着张温雅如旧的笑颜,依旧一板一眼行事的洛某人后,几已被雨丝浇灭的点点火气瞬间燎原,转为一团烈火,隐隐有不发不畅的感觉。
似是未听出那话语中浓重的火药味似的,洛青玉微微一笑,伸筷挟起一张薄饼,放于无双的盘中,随后将一块撕成条的香酥鸡,蘸了些褐色的酱汁,放于那张饼上,温言道,“这里的特色,尝尝!”
在他做这一系列的事情时,无双一直拿眼梢瞟着他,他的左臂垂在身侧,神态端得自然,优雅如初,如她狼狈的被众人拥入府衙时一般,如她许许多多次见到面容几无二致,就这样一个人,以着事不关已的姿态,泰然的看着别人喜怒哀乐的洛某人,她指望能从他面上看到什么别样的表情呢?
无双忽而勾唇,有着似笑非笑的冷意,“呵,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这是洛大爷您一贯的姿态呢!”
青玉放下手中筷箸,端然而坐挺拔如松,目光似一汪深潭,探入无双波涛汹涌的怒海中,端得是一本正经,“夫人,在气我么?”
“您多虑了!”
“那你在气什么?”
无双忽得一掌狠狠拍在桌面上,桌子一震,已经止血结痂的的牙印,倏忽崩裂,有血丝慢慢溢出。
气……气什么?他居然问她气什么?
她气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居然栽在一个小毛孩手里;她气自己死性不改,喜欢多管闲事,惹麻烦上身;她气那迂腐笨蛋狗官,糊里糊涂黑白不分;她还气那个外界传说温文尔雅,聪明体贴的洛大爷在她面前装傻……
“聪明人是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青玉垂眸睇向她溢血的手背,温温和和的一句话,立刻换来了无双的一记眼刀,装傻还不算,这会又开始说她笨蛋被人耍?
“这世间本就没有想象的那般太平,此间猫腻,想必夫人比我看得透彻!”
无双索性不再言语,与这等人说话,简直是侮辱她的智商!
青玉微微一笑,颇具耐心,“没有人会放着舒适安逸的生活不过,做那等铤而走险的行当,那女子一介弱质女流,那小孩年纪尚轻,若是没有一技傍身,孤苦伶仃的后果便是流落街头,既有人愿意驻足捧场,权当热闹看了,怎会有那么多烦恼呢?”
无双本想当他不存在,不想他却说出这样一番说辞,当场被呛住了,以看怪物的眼神看向青玉,真不知是说他麻木不仁、事不关己便不关心好呢,还是说他仁心仁怀、菩萨心肠呢?
在她眼中,是非、黑白、曲直、正恶宛若泾渭,为生活所迫,无以糊口,流落街头,是值得同情,却不能因此就能理所当然的去损害别人利益,青玉的所有说辞都是借口,为他的麻木不仁推托,若像他那般,正义何以伸张?
“没看出来,洛大爷您倒是真良善呐!”
洛某人倒不客气,笑意微微的接了下来,“夫人谬赞!”
无双不得不感慨,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厚颜之人!
狠狠得瞪了青玉一眼,她是看出来了,说来说去,错都在自己身上,自己多管闲事,自己枉做恶人,坏人营生!
虽如是想,心中积蓄许久的怒气,却因他那不伦不类的三言两语,倏然淡去。
是了,她所有的怒气,都是因为这个人,明明可以第一时间站出来,证明她的清白,证明她的身份,而不是像一个观望着,淡淡的、冷冷的看她狼狈、窘迫、不知所措,然后什么都不做。
她是明了的,就像两人方成亲之时,每次他都是淡淡的看她笑闹而不语、看她胡闹而不止、看她尴尬危急而不助……
只不过才几月光景,以为接触到了他的温柔本质,却忘了他的凉薄本性,对他有了期待,有了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依赖。
所以,在他未及时给予援手的时候,她才会认为自己被欺骗了,有种遭人背叛的感觉,殊不知一切都是她的幻觉,背叛了自己的,是……是自己的心!
原来,他才是最高明的猎人,用温柔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有心的人,不知不觉的沦陷,然后再慢慢收网,而她早已步步沦陷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