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4月24日 15:10
丝带露在外头,随着风悠悠晃动,在一片苍翠中特别显眼。
有那么一瞬间,风满楼的脑中是空白的,心跳都停顿了下来。有一种渴望驱使着他前进,又有一种恐惧在阻碍着他的步伐。挣扎片刻,他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脚,蜗牛般行至竹子边上,手触到了那张纸,却又颤颤巍巍地滑开,又抓住,又滑开,如是者三,才终于抽出了那张白纸。
梦中温存的场景,以为再不会出现在现实之中,这一刻,却那么生动地重复在自己眼前,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习惯,唯一不同的是心境--不复从前的渴望与激动,心中只有忐忑与害怕:若是自己不下到谷底来,雾的最后一封信,是不是永远都看不到了?若是不取走这封信,一直看着,是不是可以告诉自己雾其实不曾离去?若是早早地看到了这封信,是不是雾就不会死或者自己就不会那么愧疚了?
风满楼将信纸贴在脸颊上,缓缓闭上了眼,一瞬间脑海被过去的记忆所占领。
那时候师父说自己的字像狗刨,于是把自己关进书房,要求抄完《行军论》一百遍才能出来。哭爹喊娘半天,知道没办法改变注定的命运,于是认命地提起笔,一个字一个字抄起来,抄到半夜三更,抄到看着那些原本熟悉的字越来越陌生,一数抄好的纸,也不过三十又几。欲哭无泪之时,窗户笃笃笃响了起来。打开窗,看到的是皎洁月光下雾温柔的笑脸。雾不多说什么,只是把手中抄着《行军论》的厚厚一叠纸塞给自己,然后离开。纸上的字迹丝毫不美,有些字张牙舞爪,有些字柔若无骨,却和自己的自己如出一辙。雾的字从来都很好,灵动飘逸,颇有古风,师父没少称赞。可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学会了自己的狗刨字体,为的不过是应对自己被罚写字的情况,或者帮自己做些自己不乐意动手的作业。
后来自己和雾渐渐长大。雾在诗词上的天赋渐渐展现出来。和雾一起去花楼寻乐的时候,雾不过当堂赋诗一首,立刻赢得了以才闻名的花魁的青睐,邀为入幕之宾。这花魁出了名的难以亲近,又是出了名的天姿国色,自己眼红很久,却一直无从下手。眼巴巴看着雾进了花魁的房间,正闷头喝酒时,门帘却被掀开,雾满脸笑容地出来,叫了自己进去。花魁告诉自己,雾把这机会让给自己,还添上了无数句好话。对着花魁美艳的脸,自己却是一晚上心神不宁,花魁说的什么话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最后落个落荒而逃的下场。雾是清高的,从来不会折腰去要求什么,竟然为了自己给花魁说了无数句好话,只要一想到这个,自己再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呆下去,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占据了自己的感官。从此之后再不敢和雾一起逛青楼,只为害怕想起这一幕。
吵架的时候,虽说是谁做错事谁先写道歉信,可是大多数时候,让自己这头倔驴屈服还不如让猪耕地来得容易,所以约定俗成,这信必然是由雾写的,而且三天内必然收到。可是有一次,自己不小心放火烧了雾千辛万苦才种出来的一种罕见的兰花。等了三天,竹洞也没有信。这才确信,雾是真动了气。于是漫山遍野去找那种兰花。等我遍体鳞伤从悬崖峭壁上取了兰花回来把花种在雾的花园里的时候,我却哭笑不得地看到了竹洞里的信。原来第三天晚上风太大,把信吹到了竹筒底部,自己心急便没有去仔细查看,是雾后来重新取出来放进去的。从那之后,雾写信的时候就喜欢在纸外面缠一根红色丝带,然后把丝带尾露出洞外,鲜艳得一眼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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