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年09月16日 11:54
,还要再打,被我冲过来抱住:「爸,你从来不打弟弟的,你忘了妈临死前怎么和你说的了吗?」
阿妈说,要爸爸照顾好我们。
阿爸年轻时喜欢吃酒赌钱,阿妈为了支撑这个家,起早贪黑地在学校门口摊煎饼,攒了十年的钱才在县城买了一套老破小,而她因为长年劳累患上了肝病,怕花钱硬拖着不去治疗,四十多岁就去世了。
许是阿爸心里还残存一丝对阿妈的愧疚。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谢阿姨道:「这两个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品性随我,不会干偷东西的事,素玉,就几百块钱,别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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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弟弟在谢阿姨家住了三天就回县城了。
临走时,阿爸过来送我们,他还像从前送我们上学一样,忙着跑去买弟弟爱吃的板栗,我爱吃的砂糖橘。
我和弟弟坐上了大巴,阿爸站在窗下,他翻遍了口袋,凑了两百块递给我,「佳佳,等爸爸和你谢阿姨的蔬菜大棚挣了钱,爸爸就给你寄钱。」
「给你弟买滑板。他不是一直想要嘛,还有你,你老早就说想买吉他,等爸有钱了,都给你们买。」
心里泛起酸楚,原来他都记得。
可是他不知道,我和弟弟最大的愿望是一家人团圆。
弟弟坐在旁边,撅着嘴,不愿意看他一眼。
大巴车就要开了,我踌躇了半晌,想说点什么,没有说出口。
车开出去很远,我伸出头望见阿爸站在树下,泪眼婆娑地目送我们。
他黑了,也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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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高三,我起早贪黑地看书刷题,弟弟主动承担了做晚饭的任务,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上一年级就学会了刷碗拖地,此刻我看着他煎黑的鸡蛋、煮糊的米粥,忍不住笑出声。
阿爸偶尔打个电话来问候近况。
言语间能听出他近来心情很是低落,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加上养护不当,大棚里的蔬菜焉得焉死的死,亏了两三万块钱。
谢阿姨整天发脾气,说他吃软饭不挣钱,要和他分手。
我几乎恳求道:「爸你回来吧,我马上考大学了,暑假能去打工挣钱。大学有助学金、助学贷款,我能养活自己。」
阿爸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佳佳你不懂,我对不起你素玉阿姨,虽然她口口声声赶我走,但我知道她是不想拖累我,如果我在这个时候丢下她,那我还是人么?」
我微微皱眉,过年在上洪村的那几天,村里的老奶奶有意无意和我说谢阿姨脚踏两只船,和隔壁下洪村的庄稼汉暗度陈仓,两个人经常在麦秸垛后面滚做一团,我爸瞧见过一次,谢阿姨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撩了撩头发,只说麦秸堆的太高了,请男人帮忙,不小心摔倒了,两个人才抱在一起。
阿爸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假装信了。
他一腔热血和深情都给了那个女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高考那两天,天气炎热。别人的父母都守在校门口,等孩子出来上前打伞递水,我挤过熙攘的人群,孤独地站在路边打车,只有发培训广告的阿姨殷勤地过来和我搭讪。
许是压力太大,连续两晚我都睁着眼睛到天亮,考试的时候头昏眼涩,把身份证号错填到准考证那一栏,才刚开考心态就有点崩了。
慌乱地做完选择填空,盯着数学题最后几道大题大脑一片空白,手却是抖的。
等考完试,我走在夕阳下,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无论结果好坏,我都已经尽力了,如果考不上,我就去打工,正好可以挣钱供弟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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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湖边逛了很久,直到天色擦黑,才往家走,路上顺便批发了一包弟弟爱吃的雪糕。
还没走到单元楼门口,就接到了阿爸的电话,那头却是谢阿姨慌乱无措的声音:「佳佳,你爸晕倒了,我刚把他送医院了,医生说是脑梗,要住院。」
我大脑轰的一声,手里的塑料袋掉到地上。
她又急切地说:「佳佳,现在医生要预交住院费,我哪里有钱,但你爸不能不治啊,你去问问你大姑,看能不能借点?」
阿爸和谢阿姨网上聊天那段时间,前前后后给她转了七八万。后来谢阿姨撺掇阿爸提前内退去搞蔬菜大棚种植,阿爸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积蓄。
大姑气阿爸辞掉稳定工作,早就不理他了。这两年,大姑看我和弟弟可怜,经常送点食物和衣服,现在,怎么好意思开口再问她借钱。
谢阿姨见我没有吭声,声音变得严厉了一点:「佳佳,你爸现在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医生说还好我送来的早,才捡回来一条命,要是好好治疗,以后能恢复八九成。」
「要是没钱住院,做康复治疗的话,以后会不会落下残疾,就不好说了。」
「谢谢阿姨,你帮我照顾他,我想想办法。」挂了电话,我慢慢蹲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连日来的压力和焦虑在这一刻崩塌,我抱着膝盖大声痛哭起来。
弟弟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在花圃边发现了我,他以为我是没考好难过,一直在说安慰我的话。
他说:「姐,没事的,你上不了一本还可以上二本、三本,如果你上不了大学,那我好好读书,以后我挣钱养你。」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他才上六年级啊,本该是天真淘气的年纪。
可是现在阿爸生病了,这个家塌了,我瘦弱的肩膀能扛的起来么?
我用手背擦干眼泪,把弟弟带回家后,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犹豫再三给还是大姑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大姑二话不说给我转了五千块钱,她说:「医保能报销一部分,可买药康复都要花钱,佳佳,你爸不争气,但是大姑是真的心疼你们姐俩。」
我泣不成声地说:「大姑,这些钱我以后都会还你的。」
钱到账后,我全部转给了谢阿姨,我买了车票想去医院陪护,谢阿姨却说:「佳佳,你弟弟还在上学,你过来了,谁照顾他呢,你爸爸这里我来照顾,你放心好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你爸已经醒了,就是半边身子没法动弹,这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哩。医院这点地方只够一个人陪床,你来D市要开宾馆,车费也是一笔花销,眼下能省一点是一点,你说是不?」
我想了想,才点头答应。
阿爸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我每天给他打电话,都是谢阿姨接听,我要求和阿爸通话,她总是以阿爸说话不清楚拒绝。
弟弟放暑假那天,我一整天都心绪不宁,鬼使神差给县医院打了个电话,报了阿爸的名字,工作人员却说:「杨先生半个月前就出院了,说是没钱住院,几个男人用担架抬走的。」
我向后瘫坐在沙发里,楞怔了一瞬,才疯狂地拨打阿爸的电话。
良久,那边终于接通了,阿爸口齿不清地说:「佳佳,爸爸想你了。」
「爸,」我哭着问:「你在哪?你怎么样了?」
阿爸说他被谢素玉接回了村里,谢素玉一天给他做三顿饭,其余时间都不见踪影。
「爸,谢阿姨她骗了你,她拿了大姑给的钱却不给你治病。」
「佳佳,你素玉阿姨是为了挣钱给我治病,她做生意要有本钱啊,都是爸没有用,拖累你和淼淼了。」
我没想到他被谢素玉洗脑到这个地步,挂了电话,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阿爸接回家,把钱要回来。
可没想到,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阿爸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