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年08月12日 15:11
。还有他们家那老两口,甭管遇见什么事,就一句,文菁要是在……”沈雪琴翻了翻白眼,说不下去了。
我没笑也没说话,沈雪琴的境遇,我早有预见,只是我没预见到老刘会病得这样严重。
“肝硬化腹水。”沈雪琴愁眉苦脸,“最好的办法是……换一个,可是……”沈雪琴咬着嘴唇,再抬眼看我的时候,眼中冒出奇异的光,“文菁,为了给老刘治病,我们家也花不了少钱,现在是有医保,可在外面看中医不能报销,那副药贵得吓人,老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看你能不能……”
我能想到最无耻的结果是她向我借钱,可人一旦无耻就没有下限,沈雪琴想让我把老刘接回来养病,理由是她孩子小,没办法一边照顾病人,一边照顾孩子,更重要的是她还要工作。老刘已经病休半年了,只拿基本工资,家里收入下降一大半。
“文菁,老刘也是书阳的亲爸爸,你总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沈雪琴笑得尴尬,只笑了两声就笑不下去。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分钟。一些科普类杂志上说,人在应激状态下,大脑要么宕机,要么运转神速,我大约属于后者,因为作为一个母亲,任何情况下,我都要先想好保护孩子的办法,只是那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这一分钟决定了多少人的“以后”。
“行!”沈雪琴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字是从我嘴里吐出来的,“但有一件事,你得对我说实话,当实在公司里造谣我出轨的人,是不是你?”看沈雪琴面有难色,我接着说,“你说实话,明天就把老刘送来,不说实话,你们俩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是。”沈雪琴立刻回答,“当时咱们部门经理不是离职了么,眼看着新经理就在咱们俩之间,我怕你把我和老刘的事告诉公司。”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一点都不意外,起身离开:“明天把老刘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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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来之前,我与刘书阳谈了一次。尽管离婚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我也从来没对孩子说过一句关于他父亲的坏话。我甚至没有向任何人说老刘的坏话,所以说起老刘的病,儿子有点害怕:“妈,我爸会死么?”
我一时语塞,没想好到底应该怎样向儿子解释生离死别,可他毕竟是成年人,又是个男孩子,他该有他的担当。我告诉他,父母与子女本来就是一场背而行的旅程,我们总会消失在彼此眼中,分开时体面地告别就好。
刘书阳连夜腾出了自己的卧室,在小书房搭了一张临时床,还陪着我重新布置了房间。一场婚姻失败,孩子不怨恨任何一方,这大约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
尽管我与儿子都有心理准备,再见到老刘时,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他人瘦脱了相还在其次,面色腊黄,像像积年的古董包了浆。他的头发几乎全面白了。刘书阳不恨他爸爸,不代表也原谅沈雪琴,他看都不看她,忙着搬老刘的行李,我扶老刘进了家门,时隔六年,我和他又走进了同一个家门。
老刘还是老刘,我以为他会对我和孩子感到抱歉,至少会拘谨地说些客套话。然而我再一次高估了人的下限。除了对房子品头论足,就是对儿子长篇大论的训话,还训的特别悲壮,叮嘱儿子要努力学习,研究生毕业就出来工作,将来他没了,还指望儿子照顾我,还要照顾爷爷奶奶。
或许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这是书阳自从上高中后,第一次在父亲说教时没有躲进自己的房间,他“嗯嗯啊啊”地应付着,还给老刘倒了杯水。
晚饭吃得简单,素菜看不到油腥。即便这样,老刘吃得也很少。书阳担心地看了看我,我朝他悄悄摇头。直到睡觉前,我和孩子都没听到一句道歉的话,书阳悄悄跟我说,他不意外,在他的记忆里,爸爸从来都是这样的。
老刘的病反反复复,我开车带着他在各大医院来回折腾。开车是我离婚之后学会的第一项技能。之前老刘一直劝我学车,我不肯,家里就一台车,一个人会开也就够了。离了婚才知道,不能自己开车是件多麻烦的事。老刘对我的驾驶技术并不满意,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不停的指挥,直到看见我的白眼。
“我是为你好。”老刘心虚地强调。
这大约是我与他二十年婚姻里,听到得最多的一句话。除了爬上沈雪琴的床,他似乎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为了儿子好。
只可惜,再怎么折腾,老刘的病症也并无起色,我只能告诉他别灰心,我是器官捐献志愿者,我和我的直系亲属可以享受优先得到器官移植的待遇。
其实这种优待只限于我本人,可我不想看到老刘心如死灰的神情。老刘意外地问我,为什么要捐献器官。
我说:“为了跟你埋在一起,听说器官被摘取后,国家会负责烧,负责埋。”老刘不语,比听到病情时更沉默。
“你……不用上班么?这么天天陪着我,会不会耽误工作?”这是老刘第一次问起关于我的问题。
我等他这一句很久了,我告诉他,当初被迫辞职是因为沈雪琴,为了书阳的生活质量不下降,我过了一段苦日子,好在我从小学画画,又赶上了**红利的尾巴,与朋友一起办了一个搞笑漫画**,积累一点流量。现在**已经过时了,朋友又把我画的漫画拍成小视频,赚的不算少,关键是时间自主。
我说话时,老刘一直盯着我,像看陌生人。他说我变了,我说我老了,我们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