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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盛世

书名:盛世 作者:西禾 本章字数:4625

更新时间:2024年07月17日 17:21


  北周踏平比邻小国,数十万大军驻扎于棋国边境。

  为防止战火烧到棋国城楼之下,我父皇连夜派使臣谈判。

  我就这样被我父皇从枷锁繁重的废弃宫苑内放出,与上万匹绸缎十万两黄金一同被送往了北周军营。

  军营帐内,红盖头落地。

  迎娶我之人,竟是当年被北周送往棋国的质子。

  祁羡。

  1.

  棋国边境处,黄沙漫天。

  浩荡的马车摇晃至棋国军队驻扎处。

  我被人捆着手脚,掩住口鼻推下车。

  一身红色嫁衣立于荒野黄土之上,鲜红刺目。

  又尤为讽刺。

  前来接头的北周士兵不屑嘲笑:

  “你们棋国不是号称泱泱大国吗?堂堂公主出嫁礼仪竟是这般?”

  棋国宫人笑得谄媚:“我们公主性格刚烈,陛下也是出于周到的考虑才出此下策。”

  是。

  的确考虑周到。

  当今棋国兵力薄弱,北周大军浩浩,这场以求好而临时决定的和亲容不得任何差池。

  他怕我死,也怕我逃。

  所以将用在犯人身上的那一套,尽数套在了我身上。

  北周士兵用看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我,良久,他满意点头。

  “棋国水土养人,公主长得当真别致。”

  而后他又用同样的神色语气去检查我身后数十辆马车上的贡品。

  在他眼里,我与这些死物,无异。

  都是棋国为求和的牺牲品。

  红盖头落于头顶,遮住了视线。

  我在北周士兵半推半拽中,进入了军帐。

  北周大战高捷,士兵气势高涨。

  帐外篝火燃烧,士兵嬉笑声不绝于耳。

  脚步声响起,眼前红盖头被掀开。

  视线清明,我措不及防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

  他居高临下,眉梢染了些许醉意的红。

  眸光看我,讳莫如深。

  良久,他轻笑。

  慢条斯理的接过我瞒过众人,紧握在掌心的一枚断簪。

  “楚映柳,你现在可真够狼狈的。”

  他取下我口中的白布。

  我从错愕中回神,但一路以来吊着的那口气却松了下来。

  “是啊,你倒是威风凛凛了。”

  当年祁羡回北周之前,我站在宫门外哭到哽咽,不顾皇家礼仪哭着喊:

  “祁羡,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沉默点头,连分别的情绪都不肯多流露半分。

  大抵我们谁都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一副情形。

  我稍不经意抬眸便能看到他挂在帐帘一侧的闪着寒光的银色铠甲。

  上面还有未来得及清除的干涸血迹。

  不知道背负着多少敌军的性命。

  原来……

  带着北周大军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比邻小国,令我父皇闻风丧胆的人——

  竟是祁羡。

  2.

  他幽深的眼底倒映着摇曳的烛光和眼角带泪的我。

  我却透过这些,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初入棋国皇宫,被宫人讥笑羞辱的隐忍少年。

  彼时我外公还在,棋国兵力强盛,经济发达,又地处天下中心。

  各国纷纷向棋国示好,北周一个边境小国亦然。

  北周擅牧,士兵骁勇,我父皇尤为忌惮。

  为了力证北周攀附棋国,北周皇帝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四儿子送来,做棋国质子。

  祁羡便是这样,来到了棋国境内,入了棋国皇宫。

  一个被自己国家都抛弃的不受宠皇子,棋国宫人自然不放在眼中。

  小太监气焰嚣张的将祁羡手中干硬的馒头踹飞,宫女亦然围着祁羡冷嘲热讽声不断。

  祁羡紧握着双拳,青筋暴起。

  神色倔强凛然。

  小太监无端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朝着祁羡啖了一口。

  “我呸!不过是被送来棋国做奴隶的人,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看什么看?今天咱家不让你吃这口狗剩的馒头,你就是一口都吃不到!”

  我路过时,便听到了这一句。

  本就读那些乏味的之乎者也读的心烦,又恰好听到他们这般的话。

  我热血上头,走了过去。

  “狗剩的?这不都是从各宫妃嫔桌上撤下来的吗?”

  话音刚落,周边瞬间扑簌簌跪了一地,小太监脸都白了,忙不迭扇自己巴掌,“公主恕罪,老奴失言,老奴失言。”

  我越过他,将目光径直落在了祁羡身上。

  他不卑不亢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我来了兴致,单手指着他。

  “你就是北周送来的质子?”

  “你到我宫里去,陪我读书,打发时间,我给你吃热乎的糕点。”

  他倨傲极了,冷声道:“我不吃嗟来之食。”

  那时我不以为然,隔着不远处,我笑的张扬,信誓旦旦。

  “你肯定会到我身边的。”

  我是宫里最为受宠的公主,我母妃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

  父皇对我,从来有求必应。

  何况只是个敌国质子。

  有风吹过,吹的湖面荡起涟漪。

  我转身之际,只看到少年看我时,那复杂的目光。

  许是羡慕。

  3.

  棋国比邻小国破灭,被划入北周疆土。

  北周士兵整装待发,兴致昂扬的回到了北周境内。

  万民在都城长街相迎欢呼。

  透过因马车摇晃而忽合忽开的车帘,我只能看到祁羡坐于马背上宽阔挺拔的背影。

  被送入军营那一晚,他没要我。

  只是耐心的给我松了绑,在满是勒痕的伤口处,替我抹了清凉的药。

  他说:“楚映柳,你只需好好跟着我,以后北周就是你的家了。”

  这句话好耳熟,当年他被送入我宫中做我伴读时,我也是这般说的。

  “好好留在我身边,就把棋国当作是你的家。”

  如今时过境迁,棋国北周地位两极反转。

  当年说出去的话,最终又落回至我耳边。

  为庆祝战争凯旋获胜,宫中大摆筵席,北周朝中大臣,后宫嫔妃皇子公主都在等着祁羡这位大功臣。

  一路颠簸,我筋疲力尽。

  进入祁羡宫中我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又被宫女拉拽着坐于镜前梳妆打扮

  祁羡未娶正妻,哪怕我是和亲而来的棋国不受宠公主,还没有册封,她们也得把我当正牌来对待。

  好一番折腾后,我挽着祁羡的手共同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歌舞升平的气氛僵了一瞬。

  北周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一双眼猎猎看我,不满十足。

  他当着众臣的面,话语并未有一丝婉转:

  “阿羡,棋国求好的贡品带回北周就是,何苦多此一举娶个棋国公主回来?”

  颇有威严的话语,饱含着羞辱的意味。

  不少人玩弄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

  不过是借着说我的由头,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对棋国的不屑,对棋国人的不屑罢了。

  “回禀父皇,这才能展示北周的胸襟。”

  他语调不卑不亢,神色淡然。

  让我分不清是真是假。

  但——

  他终归是在替我解围。

  我紧绷的身子稍稍松弛了下来。

  北周皇帝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那就带着你的新皇妃,上座吧。”

  琴音响起,舞妓再度扭动着腰肢在大殿之内热舞。

  周遭喧闹声不断。

  我隐隐觉得有道强烈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转头,与红衣少女目光不期然交接。

  她看我时那怨恨的目光那样直白。

  4.

  昭然若揭的不是她对我的轻蔑,而是少女怀春的心事。

  她大抵是喜欢祁羡的。

  我漫无目的的瞎想,却见她已翩然起身,站在了殿堂中央。

  一袭红衣那样夺目。

  “为了庆祝表哥凯旋,臣女特地练了一首出征曲,在此献丑。还望此后的战役表哥也能一胜到底。”

  原来,他就是北周皇帝御赐的安阳郡主——沈琉虞。

  一片叫好声中,沈琉虞接过宫女递来的琵琶,随着她葱白的指尖拨动琴弦,慷慨激昂的乐律绵延入耳。

  这首曲子难度极高,想必是费了大功夫的。

  我突然想到当年我母妃教我练这首曲子时,我哭着抗拒的模样。

  又可怜又可笑。

  我好想我母妃。

  她不在,没人逼我练,这首曲子我都快忘记怎么弹了。

  琴音落。

  北周皇帝龙颜大悦,当即挥手:“安阳有心了,就将棋国上贡的那枚琉璃翡翠耳环赏给你了。”

  宫女拖着瓷盘走来。

  我目光定住。

  那副耳环,全世界不会再有第二幅。

  是当年我外祖父辗转各地,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来了一块上好澄澈的翡翠,又央了宫里鼎鼎有名的匠人打制的。

  就连图样都是外祖母画的。

  我母妃死后,她的物品被收缴,被宫人搜刮。

  兜兜转转,竟是同我一起,来到了这异国他乡。

  沈琉虞盈盈一笑,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我了我身上。

  “多谢圣上赏赐,但臣女还想再讨一个赏赐。”

  她声音娇娇的,笑得天真烂漫,北周皇帝很是受用。

  “安阳但说无妨。”

  “早就听闻棋国女人擅长女工音律,那些谄媚男人的东西,北周女人学不来。不过想必嫂嫂也是琴艺了得的,要不借此机会,好好展示展示。”

  “让我们也听听棋国人的乐曲。”

  她选了一首如此激昂的曲子,成功调动了宾客的气氛。

  棋国乐曲本就婉转。

  她想听我弹琴是假,想给我难堪才是真的。

  但我不在意。

  我的处境,在没来北周之前,就已经一塌糊涂,举步维艰了。

  数十双眼睛盯着我,我手抚琴弦,音调铮铮然,无一丝婉转流畅之意。

  大家都笑了。

  纷纷朝着沈琉虞献上恭维的话。

  “还是郡主琴艺了得。”

  “棋国女子的琴艺不过如此,看来都是谣传。”

  沈琉虞笑得尤为开怀。

  我不以为然的屈下身子:“臣妾献丑了。”

  北周皇帝轻哼一声,“不堪入耳。”

  祁羡沉默的喝着酒,在我落座的那一瞬,他手抚上我后腰,惩戒性的掐了一把。

  “骗子。”

  “四皇子可是怪我,没能给你争取到脸面?妾身无能……”

  他嗤笑一声,不咸不淡的打断我后续的借口。

  “楚映柳,别装。”

  5.

  他知道我是装的。

  在棋国的日子,我极少见祁羡笑。

  他就像块木头一般,总是板着脸。

  我以为他想家,无数个月上柳梢头的夜晚,宫苑内,我都会抚琴将北周民谣曲弹给他听。

  夜色沉沉。

  祁羡将一把上好的琵琶丢至我床前。

  “你明明最擅长音律。”

  我背过身去,只淡淡道:“守拙。”

  他以为我异国他乡,孤立无援才出此下策。

  祁羡掰过我的脸,我被迫与他对视。

  “楚映柳,我会护住你。”

  我垂下眼睑,温顺的点点了头。

  内心却不为所动。

  毕竟我父皇都不曾对我有过半分真心。

  守拙这个道理,是我母亲和外祖父用生命给我换来的教训。

  我好像又回到了棋国宫内,我七八岁的年纪。

  我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养心殿去求父皇的夸赞。

  那时母亲总是摇头,要我守拙。

  我不懂。

  我外公是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战功赫赫。

  我母亲是父皇最为宠爱的妃子。

  我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无需隐忍生长韬光养晦,何故要守拙?

  直到祁羡回到北周的第二年。

  外公镇压地方叛乱方式不当,众臣上谏,在无任何铁证的情况下,父皇给外公压了一座与逆臣贼子谋反的大山。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昔日称赞我母妃福泽光照,庇佑棋国的老臣转身义正言辞指责我母妃妖言惑众,祸乱后宫。

  我母妃为外公求情,长跪在养心殿前。

  冷风刺骨,她昏迷醒来后,我父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赐了一杯鹤顶红。

  我母妃犹如春败的花一般凋零在那个冬夜。

  我哭着跪在大殿上。

  昔日口口声声说最为疼爱我的父皇却冷眼睥睨。

  “帝王家,从不讲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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