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立誓。”他右臂一抬，三指高举过头，虔诚的姿态不容亵渎：“今日之事，我断恒定当守口如瓶，如若他日有违誓言，必定横遭天谴，不得善终！”

莫名其妙被要立誓，兰绮眉头皱了又皱，但终是抵不住好奇，也跟着像模像样的发了誓。舞孝倒是未说什么，顺势竖了手，下了狠话。叶城却是无动于衷，嘴角上扬勾勒出的弧纹，嗤讽着这等举措是何等幼稚，直到舞孝一个眉眼嗔怪过来，这厮方才依葫芦画了瓢。

“好啦，这回你总该说了吧。”兰绮已耐不住性子了。

泠仙玉指轻拢墨发，低垂的羽睫渐渐舒展，目光沿着发梢步步上移，看着自己不着环坠的青丝，眼底蒙上一层黛烟。紫玉桃花簪断了，这情还能长存么？往世不可追也，审时度势下，唯己之利才是各中之最。

“秋洛一行，意不在你我。瑾城富庶，左跨运河，右占官道，东布良田，西覆商贾，又与司怀、昌州、长春城等南方各大城镇郡县相毗邻，如欲筹备军饷以供南疆征战之需，择其良地乃上乘之策。”

“筹备军饷？铭公子他……”

泠仙轻点臻首：“一介草民，焉能插手军政大事？凡可调兵遣将，运筹帷幄者定然绝非等闲之辈。近年来南岳与弘图战乱频繁，早已荼毒我边疆万余百姓之生计。如今这两国再度兵戎相见，战火燎原一直烧到南界诸城，边境地区一时民不聊生，动荡不安。”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这数十年来边境的那些诸侯国时有征伐，便是远在东土的几个大国也曾爆有动乱，只是，这些尚未触及我国利益，便是偶有波及，天家也未曾放置心上。”叶城听闻泠仙谈起国事，也将近年来自己了解到的局势吐露了出来。不知为何，他对她接下来的话突然来了兴趣。

“泠仙，你将这家国之事撩出来作甚，这与铭月兮又有什么相干？难不成是我那皇帝姨夫颁了圣旨下来，命他明月公子远赴边疆平复战乱么？”

兰绮的口吻俨然有些嗤笑的意味。且不说墨国朝廷是否会将这小小的两国对战放在在眼里，便是她那皇帝姨夫真是有意派军镇压，也断不会点兵点将点到他铭月兮的头上去。

泠仙瞧了她一眼，冷笑道：“如是这样，恐怕这风家的天下早便气数已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到底自己与风家还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泠仙这等不屑的口气，叫兰绮听着着极为不悦。

“若是月兮哥哥出兵，同仇敌忾说来不易，临阵倒戈却是大有可能。”

“听泠儿妹妹此言，这铭公子非但不是墨王心腹，反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对手。只怕这筹备军饷一事，为的也不是替墨国效忠，而是煽风点火助长他国士气呢。”

“孝儿姐姐水晶玻璃心，一下子便猜中了七|八。”泠仙渐渐收敛了笑意，灵气逼人的眸子里暗结冰霜：“淳耀古国的兴衰存亡，不必泠儿详述，你们也早已知晓。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代王朝的消亡，必当伴随着无数心怀不甘之人为国抗争，与灭国的新朝野做着无休止的困兽之斗，直直残余之力被新生的力量一点点的蚕食殆尽，方才隐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悲鸣绝唱。”

泠仙由两国战乱，蓦地扯到千年旧事上，倒是令众人略显诧异。

“淳耀亡，绮国兴。但淳耀一朝被灭后漫长的几百年中，也无可避免的重复着历史的轮回，被夺去江山的淳耀子民，不甘沦为亡国之奴，几番燃起复国的战火，一烧便是两百多年，却终究未能使自己的国家复兴……”泠仙灵眸潺潺，投影出历史沧桑的悲凉，言者伤怀，闻着悲恸。

“好在只要一息尚存，便有希望。当年，淳耀都城虽被绮国一举攻破，皇室子弟也遭到绮王的绝情斩杀，但终究未能令其斩草除根。当时的皇储有幸逃离了宫闱，从此隐没于山野，并引领了后世的多次复国起义，虽是历经百年也未成功，但却将皇族血脉代代延续了下去，只要觅得良机，复国大业，指日可待。”

“泠儿，你，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莫不是，莫不是铭月兮他……！”断恒忍不住越到泠仙面前，紫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无可置信。他既是狼族之王，自然就是不折不扣的淳耀子民了。如今知晓淳耀皇室一直长存于世，便如同听闻自己死去已久的故人忽然复生令人惊喜。

淳耀的皇室，整个狼族为之肝脑涂地也誓死效忠的主上。他，竟然跨越了千年……

“不错，这些均是月兮哥哥亲口告之泠儿的。”

“那他，他又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断恒显然激动到了无以复加。

“哥哥，还记得泠儿曾今说过，月兮哥哥乃是故国遗孤，位居太子，身份显赫吗？”那日泠仙并未将月兮的身份如实相告，只因她自己也不如今日知晓的这般清楚。

断恒强行按捺住款乱的心，紫水晶似的眸子瞠如卵石：“难道，难道他竟是淳耀的未亡人，皇室血脉的嫡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