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龙白弦反应过来后只冷漠地说出这两个字就挂了电话。电话那一边沈莺的叫唤声他已经听不到。

叮呤……叮呤……伴随的手机震动使它的主人知道有信息接入的消息。龙白弦恍惚了下打开信息，上面是沈莺发过来的医院地址和病房科目及病房号。

龙白弦看着屏幕上的字句，眉头深锁。原本松散垂在一侧的五指缓缓圈起握紧成拳。力道过大而拳头微颤，指节也发了白。他咬着下唇静静站立着，无声无息。倏忽转身甩门而出，奔跑在走廊上招来管理员的责骂声。

医院。

沈莺抱着龙启书呜咽着，“启书，怎么办……启书，你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陪我们……好不好……”

龙启书已经没有多于的力气，他只是轻拍着沈莺的背，在她耳边说着：好……好……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不到。

龙紫苏在一旁泪目安静陪着。他知道父母有多相爱，他知道这一刻分分秒秒都是那么贵重。他知道，龙启书有多想见龙白弦一眼，却又有多怕见到龙白弦。他知道，龙启书最愧对的就是龙白弦，最疼爱的也是龙白弦。而他，又何尝不是跟龙启书一样的感受？

当初有多爱那个孩子，曾经就有多恨那个孩子，甚至比‘爱’的分量更多。而曾经有多恨那个孩子，现在就有多愧对那个孩子，比‘恨’的分量更多的愧对。

吧嗒吧嗒吧嗒……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惹得骚动层起。有护士小姐忙喊着的：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同学！停下！还有走廊上的病人家属的责骂声：撞着人怎么办！？小心点！不要跑！赶着去投胎啊！等等。

“砰！”门被粗暴打开的同时，少年已经喘着粗气开口喊出，“爸！我、我来了！”

安静半刻，少年环顾四周，重新检查一遍门牌，尴尬点头，“抱歉。”匆忙离开。然后隔壁病房再次响起少年同样的话，接踵而来的是少年的嚎哭声和其他人的哭泣声。

沈莺把头再次靠在龙启书肩上，已经哭不出声，就这样静静依偎着，两无言。他们都期待，期待来的少年是龙白弦……

龙启书又咳了几下，看着比刚才更加的虚弱。龙紫苏忍不住抽出了口袋的手机，快速翻着通讯录找到个看了不下百遍却只打过一遍的号码拨了出去……

人影萧条的公园里，龙白弦心率异常，喘着粗气，在跑道上跑着第十五圈。任由那个年三十晚响过两声的陌生号码继续响着。直到第五遍，他缓了下呼吸才接起，“喂？”语气是满满的不善。

“我，龙紫苏。”龙紫苏先表明身份，抑制着内心的紧张接着说。“来看爸爸最后一眼吧。”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因为病房里现在只有龙启书一个病人，这一安静连呼吸声都能清楚听到。

龙白弦闭眼深深吸口气使得气息不那么紊乱，睁眼平静回复，“不去。”

“等等！”龙紫苏觉察到他要挂电话，连忙阻止。平静开口，“弦！来看爸爸最后一眼！因为这辈子不管爱或恨！下辈子，都不再相见……”

龙启书的眼眸因为这一句话，眼神突然清亮，伸手向龙紫苏清晰说着，“让我来听……”声音还控制在了传不到手机里去的音量。

龙紫苏颤巍着把手机递过去，龙启书拿过手机平稳准确地放在了耳边，那边少年的声音传来，没什么感情，“……就因为下辈子不再相见，那为什么还让他见我最后一眼，让他走得不舒畅？我听到了。开学前妈妈打过来的那一通电话，妈妈说话声的后面，那个男人说过一句‘不许叫他来！’所以，我也不会去的。转告他，让他放一万个心吧。就当下辈子不再相见，我在这辈子给他的最后的善意。”

一滴泪，划过龙启书的眼角坠落在枕边，碎开来。他嘴巴动了动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缓缓合上了眼，手，落在了枕头上……

哔——————刺耳的声音响起。

“不！启书！不要离开！不！你睁开眼睛啊！启书！启书！……”沈莺撕心裂肺地摇晃着龙启书，希望他能再次睁开眼睛。像前一刻那样的精神。

龙紫苏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他握紧龙启书的手，呼喊着“爸——！爸！爸……你别离开我们……爸！你还没见到弦呢！你起来啊……”

龙白弦站在电话的这一端，面无表情盯着黑屏的手机，见没再亮起就往口袋一放，轻轻呢喃：没电……

黑屏的手机结束了他们的对话，也阻断了手机另一端本该传过来的撕心裂肺。

两个空间，两幕场景，恸哭与静默。

龙启书最后那一句没传达给手机另一端就已经消散在空气里的信息：来世愿为汝父，保汝……一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