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仙鹤去，难依偎

事情仿佛没有一件让人顺心，朱佑樘一连几天度日如年，正当他为倚梦母亲的事发愁时，皇上身边的太监来报，说是皇上突然呕血不止，朱佑樘放下手中的奏折，匆匆赶去乾清宫。

刚一进门，太医们乌压压一片挤满了大殿。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见到朱佑樘走进来，连忙向他禀报皇上的病情。

朱佑樘听出太医话中隐晦的含义，只不过是让他早作准备。

此时此刻，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恨父皇吗？也许是恨过。恨他只爱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不惜牺牲他的母妃。在母妃最后的日子里，他给她的不过是漫漫长夜，独自一个人。母妃为他生下皇子，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碗毒酒。虽不是父皇亲自赐她一死，但是母妃却是死在他最爱的女人之手。

如今父皇也要随着母妃而去，为什么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着隐隐作痛？父皇并没有给他太多的爱，只不过他一直记得父皇第一次见他时，泪流满面抱着他说：“是朕的儿子！朕也有自己的儿子了！”他虽不是父皇第一个孩子，却是第一个活到可以叫父皇的孩子。生在皇家他却从小养在宫外，长年累月和母妃躲在黑暗处，生怕别人发现他们的存在。直到他见到母妃口中的父皇，他才真正见到世间阳光。然而他却从此永远的失去了母妃。

他从沉思中挣脱出来，望着面色萎黄的父皇，眼睛顿时酸涩不已。对李太医低声说道：“父皇还能有多少时日？实话实说，免你无罪。”

李太医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说：“恐怕熬不过这两天了。”

朱佑樘全身一震，勉强支撑着，对殿内所有的太医说：“你们都下去。”

太医们听到朱佑樘的命令都悄声快步地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皇帝和太子父子两人。

朱佑樘慢慢走近病榻，坐在一边，凝视着陷入昏迷的父皇，默默自语，“父皇，如果下辈子你还能遇到母妃，你会像爱万贵妃一样爱她吗？”

皇帝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朱佑樘继续说着他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话，“母妃最喜欢听胡笳十八拍，父皇的琴艺很精湛，如果在那边遇到了母妃，能不能给她弹一曲呢？她此生的心愿就是再听你弹一曲你们相遇时你弹的胡笳十八拍，可惜直到她死也再没听到。”

他自言自语说了很多，他知道父皇不一定能听到，但是他能为母妃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神不守舍的他踏出乾清宫时，西风携着夕阳吹遍皇宫每个角落，似乎每个地方都在昭示着如同落日降临般的死亡。

皇帝连三天也没有熬过，他的病其实一直都是心病。自从万贵妃死后，他就一直得了这种想要追随死的病，无法治愈，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向死亡。

皇帝大丧期间不宜杀生，因此大赦天下囚犯，连罪大恶极的万氏一党也包含在内，继晓当然也不例外。

这似乎在无形中帮了朱佑樘一把，何况他已经是天下的主宰。现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属于他了，他却已经失去了太多。

一批老臣联名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