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公版经典 > 宽容

七、宗教法庭

书名:宽容 作者:(美)房龙 本章字数:9618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6:30


七、宗教法庭

  

  一一九八年,塞格尼公爵洛太里奥继承了在位只有几年时间的叔叔保罗的地位,登上了教皇的宝座,他便是英诺森三世。

  他是一切居住在拉特兰宫的最为显著的人物。就位的时候仅三十七岁,是巴黎大学与布伦大学的优等生,富有、聪明、精力充实,斗志昂扬,善于运用职权,能够毫不夸张地宣称,他“不但管理了教会,并且将整个世界控制再自己手上”。

  驻罗马的帝国官吏被他赶出了城外,由军队控制的那部分巴尔干半岛又一次被他征服了,最后皇位继承人被驱逐出了教会,可怜的王子身陷困境,无法自拔,不得不将阿尔卑斯山东面的领地放弃了。如此一来,洛太里奥将意大利从日尔曼人的控制中解脱了出来。

  他组织了举世闻名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然而十字军压根没去“圣地”,而是向君士坦丁堡进军,杀害城里的大批居民,将金银财珠宝洗劫一空,其手段令人发指,使得后来前往希腊港口的十字军士兵充满了担忧,害怕当做罪犯送往绞刑台。英诺森三世也曾对这样的让威望很高的少部分基督厌恶心寒的悲惨行径表示过不赞同。可是他很务实。属于见风使舵的那种,把一个威尼斯人委派去当君士坦丁堡的主教。凭借这聪明的一招,东正教又一次被罗马所支配,同时又获得了威尼斯共和国的好感,此后拜占庭领地被威尼斯共和国看成是自己的东方殖民地,胡乱发号施令。

  在宗教方面,教皇也相当的有造诣、手段高明。

  经过差不多一千年的踌躇不决,教会终于下定决心,认定婚姻不单单是男女间的民事契约,而是一桩非常神圣的事情,在神甫当众的祝福以后才会产生效力。当法国的菲力浦?奥古斯特与莱昂的阿方索四世试图固执己见,依照自己的喜好来治理国家之时,很快便被警告,让他们铭记自己的职责,因为他们一生处世谨慎,于是立刻按照教皇的旨意办事了。

  就算是在北方高地,即便基督教传入不长时间,人们也深刻地意识到谁是他们真正的主人。哈康四世国王(一起的海盗们习惯将他称为“老哈康”)不久之前征服了一个小帝国,除他所在的挪威以外,还包括苏格兰的一部分、全部冰岛、格陵兰岛、奥克尼群岛以及海布里地群岛,不过他在旧天主教堂加冕之前,还不得不在罗马法庭将自己复杂的身世情况说清楚才可以。

  日复一日,教会的势力坚固不可动摇。

  保加利亚国王不断地屠杀希腊战俘,时不时还折磨拜占庭的皇帝。他对宗教思想完全不感兴趣,不过还不远千里跑到罗马,卑躬屈膝地请求教皇承认他作为臣仆。在英国,几个男爵设定法规来约束皇帝,教会就不客气地声明他们制定的是无效宪章,“那是运用武力得到的”;随后他们又因起草那份著名的文件《大宪章》而被逐出了教会。

  全部的这些都说明,朴实的纺织工与大字不识牧羊人提出的要求英诺森三世也不会置之不理,原因在于他们对教会的法律提出了质疑。

  可是,终究还是有些人鼓起勇气,做出了以后我们将看到的事情。

  有关异端邪说这样的题目着实让人费解。

  大多数异教徒都是贫民,无任何做宣传的能力。他们有时候写几本小册子述说自己的见地,用来保护自己反击敌人,不过会立刻被当时执政的宗教法庭派出鹰犬将把柄捉到,大难临头。为了杀一儆百,蛊惑大众,也写过披露“新撒旦的反叛” 文章,对异端邪说的了解我们都是从这样的文章以及审判记录中知晓一二的。

  结果,对这些异端分子的复杂形象,我们往往得到的是如此的印象,他们都是些让体面人见到想吐的小人,他们长发披肩,衣裳破烂,在最下层贫民窟的空地窖里居住着,从来不吃崇高的基督食品,以靠吃蔬菜生活,喝白水,远离女人,振振有词地叨念着救世主第二次下凡所说的预言,辱骂教士的庸俗与恶毒,对万物的内在规律还进行恶意攻击。

  不过,的确有很多异教徒让人讨厌,这可能是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应有的下场。

  很多异端分子以非神圣的热情追求神圣的生活,象魔鬼一样肮脏,臭气熏天,乡村的平静生活被真正基督存在的怪异荒诞的思想搅得鸡犬不宁。

  然而,他们的勇气与诚朴还是非常值得别人赞许的。

  他们得到的微乎其微,却失去了全部。

  一直都是这样,他们一事无成。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全部都趋于组织化。后来,为了个人成就,就算是那些完全不相信组织的人也会成立一个“无组织促协会”。热爱神话、沉浸于感情世界的中世纪异教徒也不例外。谋存的天性令他们聚集起来,某种不安全感令他们在自己的神秘教旨外面裹上了几层玄乎莫测的礼仪来加以掩护。

  然而,忠诚于基督教会的大众却不能将这些教派区分开来。他们将一切的异教徒混为一谈,把他们叫做是肮脏的摩尼教徒或用别的不恭的词语,认为这样就能将问题解决。

  这样,摩尼教徒成为了中世纪的布尔什维克,我当然不是说那时有个纲领明确的政党,正如几年之前在俄帝国建立的统治力量一般。我所说的是某种含糊不清的辱骂,现在的人也用它来诅咒自己的房东,因为倘若房东嫌开电梯的小子没有将电梯停在恰当的地方的话,便会向他索要房租。

  摩尼教徒在中世纪的上等基督徒眼中是最令人讨厌的。然而他们又没有凭据来进行审判指控他们,就用道听途说之词来诽谤。在私下聚会中这种方法倒是很有成效,同普通的法庭审判相比还快些,可往往欠准确,引发了许多的冤案。

  可怜的摩尼教徒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由于创始人波斯人摩尼是善良与仁慈的化身。他是一个历史人物,生于三世纪前叶一个名为艾克巴塔娜的小镇子上,父亲帕塔克是当地一个很有影响的财主。

  他于底格里斯河畔的采斯芬受过教育,青年时所在的环境正如现在的纽约一样,网罗地球风云、语言杂乱、道貌岸然、不信神以及追求实利,任意空想的人。在从东西南北方熙熙攘攘探访美索不达米亚大商业中心的人群当中,诸多异端、宗教与教派都有他们自己的追随者,摩尼倾听着形形色色的说教与预言,将佛教、基督教以及犹太教混合在一起,再掺杂一点古巴比伦迷信,构成了一套自己的哲学。

  假如对摩尼教徒偶尔将教义扯向极端的话,则摩尼仅仅是把古代波斯神话中的好坏上帝的说法复兴了。坏上帝总是同人的灵魂作斗争,万恶之神被摩尼和《旧约》中的耶和华联系在了一起(所以耶和华变成了魔鬼),将万福之神看成为马太福音中的“天父”。并且,(这儿能够体会到佛教对他的影响)摩尼觉得本质上人的肉体是邪恶,龌龊的东西,天性卑鄙,不管是谁都必须不停地磨砺体肤,节衣缩食,用以除掉自己的凡俗野心,这样才不会沦入万恶之神的魔掌之中,地狱之火才不会将其烧为灰烬。一大批禁忌都被恢复了,这不让吃,那不让喝,追随者们的食谱里仅仅是凉水、焉了的蔬菜和死鱼。可能后一项条令会让我们惊叹不已,可是教徒们一直都觉得对人的不朽灵魂来说,海里的冷血生物会对其损伤小些,强于陆地上的热血亲族,那些人宁愿死去也不肯吃一块牛排,但吃起鱼来饶有滋味,无任何厌恶之感。

  妇女们被摩尼视为草芥,这也证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东方人。他下令禁止信徒结婚,主张一步步灭绝人类。

  至于犹太派创立的、洗礼者约翰提倡的洗礼与别的仪式,摩尼全部都深恶痛绝。所以即将就职的圣职人员只需行按手礼就行,无须将身子浸入水中。

  二十五岁的那年,这个怪人开始向全世界阐释他的思想。首先他来到印度与中国,结果是相当的成功。随后他转回故里,将教义的祝福带到自己的邻国去。

  然而,波斯教士们已觉察到,超凡脱俗的教义的成功令他们失去了一大片秘密收入,所以转向反对摩尼,希望对他施加极刑。最初摩尼受到国王保护,不过老国王死后,对宗教事务新国王一点兴趣都没有,让教士阶层裁决摩尼。摩尼被教士们带到城墙下,钉到十字架上,他的皮还被剥下来挂在城门前示众,用来警告那些对这一预言家的邪说感兴趣的人们。

  随着同领导人物发生的激烈冲突,摩尼教会也自己分崩离析了。然而预言家的零碎思想却如诸多的精神流星一般,广泛地在欧洲与亚洲流传开来,在朴实贫苦的民众中在后来的世纪里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大众不自觉地将摩尼的思想拣起来,认真审视它,发现它非常合乎自己的口味。

  摩尼教是什么时候、如何进入欧洲的,我也无从知晓。

  极有可能它是经小亚细亚、黑海与多瑙河流传来的。随后它翻越阿尔卑斯山,在很短的时间内于德国以及法国享有崇高的声誉。新教义的教徒们为自己起了个东方名字:凯瑟利,即“过纯洁生活的人”。苦恼的教义蔓延得如此迅速,使得在整个西欧,这个词同“异端邪说”并驾齐驱。

  可是不要觉得“凯瑟利”由此形成了某一固定的教派,没有人有另立一种新教派的想法。摩尼教的思想给许多人都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但这些人却一口咬定自己不过是基督教会虔诚的儿子。这让这种特殊形式的异端邪说十分危险,不易察觉。

  一些病菌的体积大得在省级卫生部门的显微镜下就能看到,相对来说由一般医生诊断因这种病菌所引发的疾病一点也不难。

  不过上帝保佑我们千万不要受到在超紫外线照射下照样能生存的小生物的侵害,原因在于这些小东西是要继承世界的。

  用基督教的观点来说,摩尼教是社会上最危险的瘟病,组织的上层人物的头脑因它而充满恐惧,这在诸多精神苦恼还未来临以前是觉察不到的。

  这些话仅仅是些窃窃私语,可是早期基督信仰的最坚定的支持者确实也明显地表现出了这种病的征兆。圣?奥古斯丁,这个十字军的伟大英勇的卫士曾经率先摧毁了异教的最后堡垒,可是据说他内心却向着摩尼教。

  三八五年,西班牙主教普里西林被烧死了,他被指控倾向于摩尼教,成为了《反对异教法》的第一个试刀鬼。

  就算是基督教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慢慢被可怕的波斯教义吸引了。

  起初他们劝告对神学一无所知的门外汉不要读《旧约》,后来十二世纪的时候还下达了著名的条令:全部的神职人员都必须是独身。不要忘记,在精神变革的主要人物身上顽固的波斯理想很快便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让最值得人们爱戴的艾西斯的弗朗西斯制定了有着严格的摩尼式纯洁的新修道院法令,这让他获得了“西方的释迦牟尼”的头衔。

  不过当自愿贫穷与灵魂谦卑的高尚理想一点点渗透到大众心灵之时,当又一场皇帝同教皇之间的战争来临之际,当国外雇佣军各自举起镶着十字架和苍鹰的旗帜为弥足珍贵的地中海岸弹丸之地在尸体上拼死拼活之时,当大批十字军带着从朋友和敌人那儿抢来的不义之财蜂拥而回之时,当修道院长与养着的一群阿谀奉承之徒在奢豪的宫殿穷凶极欲之时,当教士们骑马走过清晨熙熙攘攘的人群去享受狩猎早餐之时,一件不妙的事情已是注定会发生,并且确实发生了。

  一点也不为奇的是,首先在法国的一个地方产生了对基督教现状的不满,即便那个地方古罗马文化传统能够维持得最长,可是野蛮却最终没能融入文明之中。

  我们能够从地图上找到这个美丽的地方。它名为普罗旺斯,形状是一个三角形,由地中海——隆河——阿尔卑斯山组成。马赛是腓尼基人的殖民地,这个地方过去曾是、现在依然是此地区的重要港口,有很多富裕的乡镇和村落坐落在这里,这里有充足的雨水和明媚的阳光。

  中世纪当欧洲大部分地区还在恭听披着长发的条顿英雄的野蛮故事的时候,普罗旺斯的民间优秀歌手和诗人就已经发明了为现代小说奠定基础的新的文学形式。普罗旺斯人与邻国西班牙以及西西里很早就开始密切的商业交往,这让他们可以及时地接触到有关科学领域的最新书籍,可是在欧洲北部,这样的书却少得可怜。

  这个国家里面,重现早期的基督运动趋势在十一世纪之前的十年就逐渐明朗。

  可是不管如何牵强附会,这些理由都无法构成公开的反叛。一些小的村落里,有些人时不时含蓄地说,教士就应该与教民一样朴实无华;他们应该拒绝随从爵士们出征疆场(啊,让人无比怀念的古代牺牲者啊!);他们应该学习些拉丁文,以便可以自己阅览福音书;他们对公众宣称反对死刑;他们矢口否认有“炼狱”存在这个世界,可在那稣死后的六世纪,官方就把“炼狱”看做是基督天国的必须内容;而且(最重要的细节是),他们分文不会向教会缴纳。

  稍有可能,对牧师权威不屑一顾的叛逆首领就会被查出来,若他们拒不悔改,就会

被扫地出门。

  可是邪恶仍然在蔓延,最后他们不得不召齐各地的主教,在会议上商量用什么行动能够有效阻止这一煽动性很大的危险骚动。这个争执一直延续,直到一○五六年。

  这个时候已清楚地显示出,简单的惩罚和从教会驱逐是徒劳的。想要“淳朴生活”的朴素乡民只要一有可能在监狱的铁窗里表现出基督的仁慈和宽容的信条就兴奋不已,若有幸被判以极刑,他们就羊羔似的顺从地走向火刑柱。并且,就像中国诗句写的那样:死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一个人的牺牲总会换来更多前仆后继之人。

  教会代表希望采用更加残酷的暴力来统治,而一些地方的贵族与牧师(因为了解平民本意)则因不同意教会观点而拒绝执行罗马命令,他们反对说暴力仅仅是能够更坚定异教徒反对理性的声音,只能是白白浪费时间与精力。如此,两种不同意见的争吵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

  而十二世纪末,这场运动有了新的变化。

  在北方,和普罗旺斯隔隆河相邻的小镇里昂,有位叫彼得?沃尔多的商人。他为人老成持重、正直善良、慷慨大方,满脑子都是追随救世主的楷模,这种思想深入骨髓。耶稣曾说过,让骆驼钻进针眼都比让年轻富有的人进天堂容易。整整三十代基督徒冥思苦想,想弄明白耶稣说这话时的真实含意。但是彼得?沃尔多不是这样,他深信不疑地读懂了这句话。他退出商界,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送给了穷人,从此以后,便不再积攒财富。

  约翰说道:“汝等需自寻圣经。”

  二十个教皇将这句话评论了一番,认真细致地制定了条条框框。规定在什么情况下一个普通人才可以不经教士指点自行钻研圣书。

  彼得?沃尔多却不是这么认为。

  约翰如此说:“汝等需自寻圣经。”

  那好吧,彼得?沃尔多就想自己读读圣经。

  一些和圣杰罗姆的结论不相符的东西被他发现了,他于是将《新约》用自己的语言翻译出来,把手稿分发到普罗旺斯各个地方。

  刚开始没有多少人注意他的活动。他对贫穷的热情仿佛毫无危险。他极有可能被说服,为愿意过真正艰辛生活的人创建某种新型的教堂的禁欲条令,他还责斥现有的教堂有点儿太奢侈、太舒服了。

  为那些因信仰冲昏头脑而经常制造纷乱的人们找到适当发泄场所是罗马十分拿手的。

  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按照规章和先例来。这样来说普罗旺斯的“纯洁人”与里昂的“穷人”着实相当棘手。他们非但不把他们的行为告诉教皇,甚至还胆大妄为地公开宣称就算没有专业的教士指点,也不影响他们成为完美的好基督教徒,在自己的司法权限之外罗马主教无任何权力告诫平民他们的信仰以及应该怎样去做,就像培尔塔利的大公爵或者是巴格达的哈里发也无这种权力一般。

  在那时教会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遇,实际上,它是等了很久才最后决定用武力来铲除这些异端邪说的。

  然而倘若一个组织基于的原则是这样的:仅仅一种思想和生活方式是对的,除此之外的全部是臭名远扬、为人不屑的,这样的话,在它的权威受到质疑之时,它就肯定要用极端措施。

  教会倘若这一点都做不到,就会生存不了,这最终迫使罗马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处罚条例,使后来的异教徒都心有恐惧。

  阿尔比教徒(用阿尔比城命名的异教徒,此城是新教义的发源地)和沃尔多教徒(因他的创始人彼得?沃尔多闻名)的政治地位在国家中并不高,因此没有能力十分有效地保护自己,因而成为首批牺牲品。

  普罗旺斯被某位教皇的代表统治了好几年,那位代表把那里看成被他征服的领地作威作福,后来被杀了。英诺森三世从中找到了干涉的借口。

  他召进了一支正规十字军,进攻阿尔比与沃尔多教徒。

  于四十天内自愿加入讨伐异教徒的远征军的人被允许在欠债中免交利钱,能够赦免过去与将来的所有罪孽,还被允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用接受普通法庭的审判。这些好处相当可观,正是北欧人垂涎欲滴的。

  进攻普罗旺斯那些繁荣昌盛的城市不但可以得到精神上的报答还能够得到经济上的实惠,千里迢迢的远赴东方的巴勒斯坦打仗所能获得的金钱和荣誉也不过如此,北欧人怎么可能会选择长途跋涉行军路程而不愿奔赴路程短一些的地方呢?

  在那个时候,人们早已遗忘圣地,法国北部、英国南部、奥地利、萨克森以及波兰贵族绅士中的败类都跑到南方去躲避地方长官,把已经空空荡荡的钱箱重新填满,把所有灾祸一股脑推到富裕的普罗旺斯人身上。

  十字军杀死、烧死、绞死或大卸八块的人的数目众说纷纭,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万人丢了性命。各个地方于严肃的大规模执行死刑之后基本说不出具体数目,但一般在两千与两万间,与城镇大小有关。

  贝济埃城被十字军占领后,那些士兵无法分辨出谁是异教徒,谁又不是,左右为难。这样的问题只能被送往随军的教皇代表精神顾问那里。

  有人吼道:“伙计们,上吧,把他们都杀死,一个也别放过。上帝才知道谁是真正的良民。”

  曾有个叫西蒙?德的英国人。是个在战场上混了多年的正规十字军。他无比凶残,嗜血成性,一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变换着杀戮抢夺。作为对他的“功绩”的奖赏,大片刚被军队洗劫一空的土地成了他的战利品,他的手下也按照“功绩”分得各种赏赐。

  还有残余的几个没有遭到杀戮的沃尔多教徒只能慌张逃入人烟稀少的庇耶德蒙山谷,并且他们建立了一个独立的教会,一直持续到十六世纪的基督教改革运动。

  阿尔庇教徒的命运比沃尔多教徒更加悲惨。遭遇百年的的杀戮与绞刑之后,这个名字在宗教法庭的报告中不存在了。但又过了三个世纪,阿尔庇的教义稍换面貌之后又重新出现,首倡者是个叫马丁?路德的撒克逊教士。这个新出现的教义掀起了一场宗教改革,这令一千五百年来的教廷垄断就此宣告结束。

  幸运的是,这些事情成功瞒过了英诺森三世的敏锐的眼睛,让他错误地认为困难局面已经过去,绝对的服从信条又重新建立了。《路加福音》一书里有一条非常有名的故事,说的是一个想举办晚会的人,他看见宴席上有位子空着,还有几个客人没到,就跟仆人说道:“到大路上去,把他们拉进来。”这条命令现在重新出现了。

  “他们”,说的是异教徒,被拉了进来。

  教会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让他们留下来,这个问题经过了很多年才得到解决。

  因为地方的一些法庭没有能够完成他们的使命,例如,阿尔庇教徒首次造反的时候组织的特别调查法庭就在欧洲其他首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法庭对一切的异端邪说都单独审判,后人就称这些为“宗教法庭”。

  直到今天宗教法庭早就已没有了任何作用,而这个名字还是让人们有心惊肉跳之感。我们似乎看到了在哈瓦那的黑牢房,里斯本的逼供室,克拉科夫满是锈迹大铁锅和红色的烙铁,棕色的兜帽,还有黑色的面纱,和一个长着肥大下颌的国王目不转睛盯着一列列一眼望不到头的男男女女缓缓地向绞架走去。

  十九世纪后期出现了几部通俗小说,这些书的的确确把那些令人发指的野蛮行为记录了下来,这中间百分之二十五的内容被人们看做是作者的想象,还有百分之二十五被看做是异教徒的偏见,即便如此,剩余的血腥也足以能够说明全部的秘密法庭都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恶魔,在现代文明中这绝对无法被世人容忍。

  亨利?查理利在呕心沥血写出的八卷书中向人们描述了宗教法庭的所作所为。这里我把这些缩减成两三页,想用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给中世纪最繁杂的问题一个精准恰当解释是痴人说梦,因为并没有哪个宗教法庭能够和现在的最高法院或国际仲裁法庭相提并论。

  各种各样的宗教法庭存在于各个不同国家,而每个都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使命。

  其中最负盛名的是西班牙的皇家宗教法庭与罗马的圣宗教法庭。前面的一个有一定的局部性质,负责监督着伊比利亚半岛和美洲殖民地的异教徒。

  后面一个的触须则往欧洲各个地方伸去,圣女贞德在北部大陆被烧死,乔达诺?布鲁诺在南部有着同样的命运。

  认真来说,宗教法庭没有杀死过一个人,确实如此。

  死亡的过程是这样:先由教士组成的法庭宣布罪名,之后异教罪犯就被送往非宗教的政府机构手中,他们再选择自己认为恰当的形式处置那些异教徒。但若是政府机构没有判处他们以死刑,就可能招惹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有可能会被驱逐出教会或是失去教廷的支持。如果异教徒“有幸”逃离此难,没有被押送到地方当局,这些事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那么前面将会有更大的苦难在等待着他,因为他的余生将会囚在宗教法庭的牢房独自忍受煎熬,直至孤独死去。

  正是因为在火刑柱上痛痛快快一死比在监牢的黑暗中慢慢发疯而死在心理上会好受一些,所以很多被冤枉的囚犯就无畏的大包大揽,把各种罪名归于自己名下以求一死。

  要谈论这个话题而不带任何偏见是非常困难的。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灾难的五个多世纪里,世界各处有成千上万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平民仅仅是因为多嘴和邻居道听途说的谈论而被人夜半三更从床上拉起,在黑暗污秽的监狱中度过几个月或几年,无奈悲痛地等着既不知名又不知姓的法官来审判。没有人会告诉他们所犯何罪,也没有人告知他们证人是谁,即不许请律师,也不许与外界联系。若是有人一味坚持说自己没有犯罪,就很可能会受到非人的折磨直至四肢都被打断或是更惨,异教徒可以揭发控告其他异教徒,可替他们说的好话只能是从风中吹过。如此命运的结果是直至他们被处死时却连自己为何而死都不知道。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即使已经死去五六十年的人也不会得到安宁,他们会被从坟墓中挖出来并被判罪,而他们的后裔还得因此受到惩罚,在先辈去世五六十年后还要被荒谬地夺去财产。

  可事实如此,由于分享这些没收来的财物正是宗教审判者敛财的重要手段,所以这种荒唐的事屡见不鲜不足为奇,一个连相貌都没有见过的祖父据传做过一件事而后果是孙子们变得身无分文、一贫如洗,这种事屡有发生。

  只要是看过二十年前全盛时期的沙皇俄国报纸的人都知道何为暗探。这些暗探都喜欢装扮成“悲伤”的样子并热衷于引人注目的事情,例如扮成故作姿态小偷又或是早已金盆洗手的赌徒。他们神神秘秘地使人艰难的知晓他们的“悲凉过去”和深深的创痛促使他们参加革命,这些无耻的掩盖却常常能够骗取真心反对帝国统治的人的信任,而只要他探知新朋友的秘密,就立刻跑去警察局告密,无耻地将犒赏装进腰包,然后到另一个城市上演这卑鄙勾当。

  十三至十五世纪期间,南欧与西欧的街道上到处是这样居心叵测的私人暗探。

  他们赖以生存的方式就是靠告密,而告密的对象是那些被传出对教会或是对教义中的几点持怀疑态度的人。

  如若这些人没有嗅出异端邪说者的味道,便会人为地制造出几个。

  暗探是知道的,被举报的人不管是否清白无辜,残酷拷打下也会让他们乖乖承认罪名。他除了良心就不必担任何风险,可以毫不犹豫永不停歇靠出卖自己的良心过活。

  有很多国家,任何人都可以匿名告发他人思想不端,时不时的告发让人们心怀恐怖。最终,这种制度导致连最亲密的伙伴都不敢轻信,就连家人也互怀戒心,全无信任。

  满城风雨的恐惧被管理宗教法庭大量工作的托钵僧毫无顾忌的利用,大约两个世纪中他们搜刮了大量民脂民膏。

  的确这样,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宗教改革的很大因素就是无数平民对这些盛气凌人的乞讨者深恶痛绝了,他们是披着羊皮的恶狼,混进安分守己的公民家里,睡最好的床,吃最好的饭,还趾高气扬地说他们应该被奉为上宾,应该快活的生活着。这些乞讨者唯一本领就是恐吓人们说,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就向宗教法庭告发施主。

  教会完全能够答复说,宗教法庭如此做的起到思想健康检查官的作用,发誓全部的职责就是杜绝错误思想在群众中广泛流传。它还能够举出例子说明对那些因为愚昧无知而误入歧途的这类异教徒的宽厚仁慈。甚至扬言宣称除了叛教者以及屡教不改的人以外基本上没人被处死过。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一个能够让无辜的人变为罪不可恕的死囚的鬼把戏,也能够让他表面上悔过自新。

  密探和伪造者从来都是好朋友。

  在密报的行当之中,几封伪造出来的文件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下载APP看小说 不要钱!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快捷键→)

类似 《宽容》 的 公版经典 类小说:

游戏二维码

扫描二维码 下载畅读书城

下载APP 天天领福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