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12月29日 20:42
居然懂得“色衰而爱弛”的道理,她一直认为母亲只是个普通却美艳的妇道人家。她忽然想到,当年她母女二人被邱家抛弃,能够得到养父的照料,并最终入了大宅子生活,和母亲这种精明而温和处世之道密不可分。这些年来,她之所以能够得到黄柏兴的特别照顾,也都是仰仗母亲的聪慧。可是……“你会觉得大太太孤独寂寞?”
“难道不是?除了儿女的敬爱,她一无所有。她的丈夫不爱他。”四姨太带着小女人的一丝自信得意。“现在也好了,她连邱华的心也渐渐失去了。”她转身,发现女儿困惑且质疑的目光,解释道,“我也是孑然一身,没错。可是汉城心里有我,他爱我。人虽没了,爱不会消失。”四姨太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寸金发现她简直是光彩照人,就如同那年她在法国巴黎铁塔下看见的被夕阳笼罩的亲吻恋人,被暮色装点地格外与众不同的美。
四姨太默默走到窗口,凝望着窗外的风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颀长的脖子就像天鹅一般弯曲成一个美丽的弧线。她自己已经够不幸了,早年家贫,沦落烟花;寻到佳偶,却青年守寡;为了养育女儿,不得已又改嫁入深宅;受尽白眼和蜚语。可是,她居然还有心去同情一直排挤她的邱家大太太。
抬起头的那一霎那,寸金看见母亲身上惊人的韧性。这种韧性,完全颠覆了母亲在她眼里脆弱不堪的形象。如今,母亲就像一根蒲草,韧如丝。她忽然释然,她身上的那点儿不幸与悲伤又算作什么呢?天天沉浸在自己的小悲伤里,觉得世人都不能理解自己悲喜,实在幼稚可笑!寸金站起来,慌忙地跑出家,她想要把这个领悟告诉周律民,马上就告诉他,让他看见自己的改变。
那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把黄立璜吵醒了,他眯着眼看看桌子上的钟,掀开被子坐起来,穿好衣服,叼起一根烟,也出了家门。
邱华在家大哭大闹无济于事,母亲就是不肯妥协哪怕一丝一毫。她压根没有管女儿,反倒是锁了女儿的房门,自己该出去串门串门,出去打牌打牌,只是按时送饭到女儿房间。
“妈……”
“别管她!”
“太太,寸金小姐来拜访……”
“她是来找邱华的吧?告诉她邱华回重庆去了,不在家……”邱太太挥挥手就打发走仆人。
“我们小姐不在家……”
“不在家?”寸金抬头看见邱华房间的灯,皱皱眉,转身上车。
回来娘家,寸金碰上了来拜年的任宽。“任先生,新年好。”
“寸金,新年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两天。”任宽讪讪笑笑,他听见了黄立丽的高跟鞋声儿,“立璜不在家。”
“嗯,四哥这几天天天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妈跟着担心呢。”
“噢,我想我应该能找到他吧。”任宽微笑着说,像给寸金吃了一粒定心丸。
“任先生,”寸金叫住他,“你知道他和邱华的事情吗?”
“嗯,我听说了。”
“那……”
“我知道该怎么说。”任宽匆匆转身,像是要逃走。
“那谢谢你。”寸金颔首致谢。
“呵呵。”任宽温和地笑笑,迈开的步伐慢了一拍,于是就和黄立丽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