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亚特斯逼视着他,突兀地道。
“在下姓李名陵。有劳阁下垂询。”李陵微微颌首。对他的不礼貌倒没有太大的在意。
亚特斯王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霸道而狂妄,可是看他天生的王者之姿,大丈夫的气概,倒也当得起如此的骄傲。
李陵的态度不卑不亢,优雅自然,亚特斯顿起爱才之心。可是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心中却仍有几分不快。好似自己的猎物被人睽违一般,一种猛兽的本能,让他想要折服对手。
“雅兰,我知道那位西拉杰王子是你新收的左侍卫。那么这位李陵,也是你的属下吧?难道他也是你的一名侍卫吗?身手都很不错嘛,对你也很忠心!”
亚特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目光在雅兰和李陵之间游弋着。
同为男人,他十分明白李陵看向雅兰的目光中所蕴藏的情谊。虽然他的身份应该比侍卫高,可是只要在兰族,应该都是雅兰的手下。
身为一名中心的属下,却对主子有非分之想,是多么逾越本分的事情。
亚特斯正是要向李陵暗示这个意思。
李陵的神色依然平淡而镇定,似乎不为所动,可眸中闪烁的一点光点,却变得黯然。
亚特斯依然坏坏地笑着。那些追随他左右的黑武士们,都暗暗纳闷,自己的主子今天怎么这么爱笑,说他高兴,却又笑得如此让人心惊肉跳。
雅兰左右看看,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所为何来,心中却渐渐不安起来。
俗语曰:“一山不容二虎”,而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似乎正是那不容于同一座山的两只猛虎!必噬其一后快。
雅兰本能的想要否认李陵是自己的属下,她不想看到亚特斯这么高人一等地对待着李陵。
“李陵子中土来到此地不久,他在我们兰族是客卿的身份,他拥有自由之身,我们平等相待。”
“我曾从海里救起他,所以他保护我作为回报。”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
好,好得很,她居然把他的一切举动,都当作有恩报恩的解释!
李陵微微垂下头去,让人看不见他眼眸中燃起的一簇火焰。此时的他,没心思去看亚特斯锐利的鹰眼。
“好一个客卿身份,好一个自由之身!”
亚特斯冷哼一声,雅兰根本不知道她这样讲有多么危险。如果兰族不曾拥有他,那么这个李陵必然成为众家争夺的人才。
雅兰和兰族他都要!而这个李陵,如果不能成为他的人,必然就是他前进路上的一大障碍:翻越他,或者毁了他!
这个天下都将是他的,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即使是……万民敬仰的大祭司!
“大祭司,难道你要一直藏在后面不出来见人吗?”亚特斯懒洋洋的口气有些玩世不恭的调侃。
“哈,亚特斯王果然爱说笑。如此多的青年才俊,盛况空前,我怎么能轻易打扰呢?”
大祭司捋着长长的白胡须,笑眯眯地踱着方步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的养子哈蒂斯紧跟在他的后面,眼睛轮流地看着雅兰、亚特斯、李陵和西拉杰,毫不掩饰他的好奇和兴奋。
“欢迎大祭司!”雅兰微笑着上前行礼,对于他慈祥和蔼的样子倒有些意料之外。
传说大祭司是神在人间的使者,身衔神所赋予的神圣而庄严的使命,为神灵关注着万民的行止,掌管着所有关于王国
大事的占卜和祭典,有预知之力。
大祭司该是严肃而令人敬畏的,却不知他诙谐而和气,让人感到亲切。
“原来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我们的神灵!”亚特斯冷笑了一声。
樊迦这只老狐狸分明是在一旁看好戏。
这只老狐狸好巧不巧地和他同一时间来到兰族,恐怕在看戏之外,还想向他宣告些什么吧?
看来,他的一番动作,果然惊动了整个王国。也让一些人想要对他阻止些什么。
螳臂当车,他们真以为可以挡得住吗?
*——*——*——*
……
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
谁家今夜扁舟子?
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
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
……
悠扬的筝音带着空寂,断断续续,忽儿强忽儿弱,潺潺地在空中萦绕着。
忽而缠绵如弱水东流,忽而高亮云丝牵月。
银色的月光荡涤尽了世间万物的五光十色,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样的银辉色。天地之间,以及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都显出一片澄澈空明。
听到筝声,雅兰停住脚步,仰首望向天空中的明月。
月朗星稀,天空中只有几丝若有似无的云彩伴随着银盘似的月儿。
今夜,月娘是寂寞的,她也是孤单的。
而月下抚筝的“她”,想必也是孤独的吧!
雅兰突然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何曾孤独?从来都有她的仇恨,有她死去夫君的亡灵陪伴着她,她何曾孤独过?
只怕在“她”的心里,活着的人的陪伴,永远及不是那个死去的亡灵来的亲切甜蜜。
更何况,现在还有两个!两个亡灵的陪伴。
这样想着,雅兰便勾着嘴角笑起来,笑得像个顽皮地做了坏事的小孩子,笑容里却又带着无言苦涩。
雅兰并不怪母亲的再嫁,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对活着的人的冷酷无情。无论是对雅兰,对真心爱她的兰酋长,对每一个人。
即使对娇小可爱的墨兰,她所付出的母爱,甚至及不上从小看护她们的老嬷嬷的是分之一。
兰夫人所有的女性感情,好像都随着雅兰死去的亲生父亲消亡了。
她早忘了,为人母为人妻所要付出的情感,她的心已随着仇恨而死亡。
雅兰从小看到的母亲都是冰冷而严酷的,她看着雅兰的目光,从来都是冷漠而无情,还有一丝遗憾与恨意。
雅兰与她无缘相见的亲生父亲有几分相像,母亲唯一对她露出温情的时刻,便是在她的脸上寻找另一个往生之人的影子。
想起那天母亲痴柔的样子,雅兰又苦笑了一下。
她的出生是不受期盼的吧!
刚出生便没了父亲,在迷信的人眼中是克父之命,是她的生,造就了父亲的死。
如果她是一个男身,肩负复仇的使命,能够传承香火,或者可以抵消这一项罪责。可是她偏生是个女子,连父亲的姓氏,母亲都懒得给予。
既然不能传承,多一个用那个姓氏,又有何用?
然而,焉知不是父亲的死,成就了她的生?
雅兰在寂寞的月下冷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