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7月27日 09:42
不想应付任何人,他只想静静地过完余下的人生。那份激越的恨意也渐渐沉淀,帝思远的造访再也激不起心湖的微漾,他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他的兄弟。
默默看着他,无端想起那句‘哀莫大于心死’,只是它不应该用于这人身上,他合该是遨游于九天之上的苍龙,呼风唤雨泽被天下。她掩去眼底的悲悯,“皇兄,你可知当初父王为何选择了我?”多次的经验告诉她现在跟他说话就必须从一开始就切入主题。
“如今我对那个位置已无半点兴趣,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帝繇笑得有些沧桑,“不过是他的偏爱罢了。”
帝思远喉头发硬,她以为他会似笑非笑地冷嘲热讽一番,不料他竟已是半点不着意。
帝繇淡淡扫了她一眼,“怎么?没话说了?”
帝思远沉重的声调有些抓不住,“皇兄,其实,这个皇位我只是替你坐着。”
他怔了下,无心去猜测她的话意,“木已成舟,多说何益。”
“不,皇兄,你不明白。”她闭上眼睛,优美的轮廓形成了悲痛的暗影。
那种久违的感觉又一次不请自来,他无端忆起了那个时常扯着他衣袖要他教他写字画画奶声奶气的小弟。只是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从他立为太子自他登上大宝,他们就越走越远,往日那种种温馨已随风而散。
帝思远飘渺的声音朦朦胧胧在耳边响起,带着他走进她痛苦的深渊:
那一年父王正奉皇命在外打仗,你出生那日家人报信时父王一个心神激动不慎被侍机偷袭的人一箭射个正着。父亲麾下有一位易姓军师,此人擅长行军布阵更精于五行八卦,未跟随父王时他只是街边为人算命写信的一名普通相士。父亲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待父亲痊愈后他便向父王断言,说若你在二十九前登上皇位,那么父王将来所建立的王朝不出三年便会毁于你手中再次改朝换代。那时的父王还是很忠于他的皇帝,所以父王根本就不相信,还想治他的罪,可念在他帮着父王打了许多胜仗,便警告军师不可再提。
后来,皇帝昏庸无道,国家危在旦夕,天下纷扰不断,流寇盗贼四处肆虐,众望所归父王只好拥兵逼宫,继而当真如相士所言取了天下,国号改为夜壁,彼时他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开始对你有所防备。
在父王眼里,你是继承他帝位的不二人选,父王曾经说过,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父王其实是爱你的,他对你的爱不亚于我,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父王不得不疏离你。他不忍心再见到生灵涂炭,他情愿伤你一人也要保全这个天下。
想必你也猜到了,父王给你的封号‘记国’是何用意,他希望倘若将来你真的登上了皇位,能真正做到励精图治,爱国爱民,吸取前朝的教训,成为一代名君。
这是父王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说到这里,晶莹的泪珠迸出眼眶,在这个她曾深深依赖的兄长面前,她坚强不起来,“皇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做这个皇帝……”
她的泪流满面吓呆了帝繇,半晌无法反应,这些他不曾知晓的事情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哪怕一言半语,而只要他们曾经对他说他们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他便会认命,他就会妥协。其实,他争的不是这个皇位,他只是想证明他也是很优秀的,父王不应该如此冷落他。
然而,到了他绝然以对的今天,竟然对他说,他错了。这跟甩了他一巴掌何异?
他痛苦得以手掩上眼睑,父王,既然你已经决定将我割弃,已经决定将我无视,为何还要告诉小弟这些,为何要让我知道这些,就永远的让我蒙在鼓里,那样我至少可以……至少可以什么,连他也无法说明,只觉得此刻头脑昏沉,疲倦排山倒海而来。
“皇兄,放我自由吧!”
思绪迷茫中,一个哽咽的声音低低唤着,他睁开眼,帝思远已泪湿衣襟。
“远儿……”
遥远的称呼越过岁月真切地在耳边响起,帝思远猛地一怔,然后她微颤着掩上双唇,泪珠滚滚而下,“皇兄……”
“远儿……”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敌不过这份亲情的牢笼,他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近帝思远。
“皇兄!”哇的一声,帝思远竟如孩童般哭出声,猛扑入帝繇怀中,失声痛哭。
“远儿……”十多年后再次拥着这娇小的妹妹,帝繇心中百味杂陈,一句未卜先知究竟害苦了几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