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1月02日 23:03
事。思及此,丰子恺默默又斟满了他的酒盏。
“呵呵~~”摇晃着杯中黄汤,一向清明如朗月的眼眸涣散了些许,他笑得有些恍惚,“子恺兄这是想灌醉我么?”
丰子恺看着他,但笑不语。
“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也好。”他仰首饮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直烧入心脾,他难受得连咳数声,咳得脸色涨红,咳得眼角浸出了几许晶莹。咳声方歇又端起酒杯,声音却已是沙哑不堪,“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却不知春花秋月有时了,数载相对,只是一场梦……”“哈哈……只是……一场梦……梦……”
断断续续唱完,他颓然醉倒,一手还勾着酒杯,单手枕着趴在一片狼藉中,嘴里还不停地梦呓。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依旧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纵使总是给人只可远观的疏离,至少那样的他是自在的。丰子恺沉声一叹。勾过一旁的披风覆上他单薄的宽肩,但愿醒后能知道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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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呢?”四海绕过回廊,叫住一个丫环。
“回总管,侯爷在晴院。”似乎有些害怕这个严肃的总管,丫环战战兢兢回道。
晴院?四海严肃的脸上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紧了紧右手,步履沉重地穿下长廊。
杜鹃如血映红了屋檐,也为这光滑的鹅卵石彻成的小径铺上了一层艳丽的地毯,一枝花簇束束的枝茎调皮地攀入凉亭檐角,不小心抖落了几片粉色,轻巧巧地落在案前,为那单调的檀木添上几分春色。
琴音如水,清清泠泠地萦绕在这一院春意盎然中,却也有着一丝格格不入,饶是再不懂音律的人都不可能忽略琴声中的冷清,就像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自娱自乐,自哭自笑。然而,这却是音者,想来高山流水亦非人人渴求。就像一个清高的人,从不低下那高傲的头,甚至连一丝怜悯也吝于赐予,纵使他为此付出了孤独的代价。
抚琴者紫冠束发,锦衣华服,他盘坐于榻上,目光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如女子般秀美的十指如有自主地在七弦上来回流走,凉风习习,一炉惺松的熏香淡淡缠绕。且不提曲高和寡,单是这一幕静美的画面,已教人沉醉。
琴声戛然而止,抚琴者淡声问道:“何事?”
“爷,前方战报,帝靖言身中毒箭,至今昏迷不醒。”几个大踏步上前,四海恭敬道。
“哦?中箭?”他回过头,发丝随风勾勒出一张阴魅俊美的容颜,一丝玩味的笑轻挑地跃上唇角。
“是的,营中安插也证实了这一消息。”
“很好。”帝繇满意一笑,十指又放回弦上,随口吩咐,“安排下去,今晚子时,让塔木来见我。”
“是,爷。”恭谨领命,四海却不如往常马上离去,而是有些迟疑地抚上了胸前。
“还有事?”平日里办事俐落的忠仆难得地拖泥带水,帝繇回过头挑眉看着他有些为难的脸色。
正犹豫不决间,眼角扫过那把质地古朴的琴,四海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叹息,随即像作了什么决定上前一步,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迎上他的问话:“是的。”“爷,这是属下擅自派人去调查的结果。”
“调查……结果?”本平稳的音调说了两字后突然变得微不可闻,指尖不小心拨过琴弦发出轻微的颤动,帝繇神色复杂地盯了那信封半晌,才慢慢接过。
退回亭外,四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表情。
只见他脸沉如水,展着信纸的手微微抖动,似极力隐忍着情绪。蓦地他揉碎掌中物,猛然抬首,丹凤眼蕴藏着骇人的风暴,突然一拳捶上琴桌,怒不可遏地咬牙切齿,“凝、香、楼!”
“爷……”如此怒形于外的主子让四海神色不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了。然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请示:“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愕在当场,这话如一盘冷水淋下,将那沸顶的怒气冲擦得半点不剩。怎么办?是了,他该怎么办?十指用力握成拳,双肩微微颤动,伏贴在肩背的黑发也随之有了涟绮。紊乱的思绪没有一个端点,一张温婉的笑颜静悄悄地浮现眼前,在嘈杂的脑海中一点一点清明,他闭目,眉头紧皱。
“爷……”见主子又沉默了许久,四海小声提醒。
他睁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事先放着,你忙你的事去。”回复平静,他凝视着案上古琴。
“可是……”
“去吧。”头也不回,他道。
“是。”默默领命,四海有些痛心地看着主子冷硬的背影,却也只得无奈地转身离去。
好一会,沉寂的晴院琴音再起,带起一地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