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年11月15日 17:08
即将过去,他终究还是来了……
“你要见他吗,嬷嬷?”梁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虽为她酸涩,却也不得不提醒她现下的身份。
猛然回神,是了,她现下是蓝嬷嬷!当初答应替嬷嬷暂接管凝香楼时已经商量好对策,那就是她以着蓝嬷嬷的身份继续做蓝嬷嬷应做的事情,而宝雅则已是被赎从良,离开了凝香楼。嬷嬷这样做也是为她将来打算,她想趁此机会要她除去这污秽之名。只是……就这样了吗?告诉他她已经离开,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感到不舍,日后他会不会偶尔想起她?没有了那个身份,二人之间便不再有交集,这也是她一直不愿遵从嬷嬷的意思脱离的原因之一。而如今,这一天终是来了。今后,再也不会有人静静地听她弹琴,再不有人用那双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睛凝视她,再不会有人要点起那炉惺松的檀香……耳畔仿佛又响起他压抑的关心:照顾好自己。
她握紧拳头,心里作了个决定,勉强一笑,“梁大哥,麻烦让他稍等,宝雅整装就过去。”
“宝姑娘……”梁檐欲言又止,却在她哀求的眼神下咽回所有言语,默默点头,“好,我明白。”
“谢谢你,梁大哥。”宝雅轻声道,笑得有点凄清,“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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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换好妆容,宝雅碎步行至沁园。她静静燃点着兽炉,缕缕清烟从镂空的图腾缓缓升起。宝雅细心地摆弄着桌上的茶点,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之前踏进沁园。每一次都是他等她,呵,与其说等,不如说是在静思。有她与无她,他似乎都是那副表情,除了上次一个小小意外外,其余时间皆是不相看也无言。她说不清两人之间到底属于什么关系,恩客吗?不是,他只是听琴,她只是弹琴,连牵手都不曾有;朋友吗?那更不是,这里不是嬷嬷的时代,男女之间永没有友谊那回事。那么,他们这样叫什么呢?不生不熟,不远不近。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抬起头,刺目的日光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
光线很快被掩去,然后,她看到了他,依旧是那身蓝白相间的锦服,依旧是那张沉稳有余的俊脸。
思绪万千,她眨眨眼,浅浅一笑,“你来了。”言毕,她苦涩自嘲,这多么像寻常夫妻的对答。
他点头,走近,“你还好吗?”
刹那间泪湿眼睫,她突然很想问: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
“很好,多谢公子关心。”她低首借着替他奉茶的空当眨去湿意。
他无言坐下,接过茶盅,见她转身,沉声道,“不急,你坐下。”
回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依言坐在他对面。不熟悉的情况让她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桌下的衣裙。
见她坐下,他也没有再多言语,只是一迳细品着茶汤。安静的房间里只闻得窗外鸟儿欢快的歌声,宝雅慢慢平静了下来,抓住衣裙的指也渐渐松了开来。她微微垂首,注意到他随意在桌上点弄的指修长如玉,比一般女子的手还来得好看,只是那指骨稍粗,看来是那么的有力坚强。
“宝雅。”正当她以为要沉默到天长地久的时候,对面人开口了,她忙抬首应声。然后,她愕然在当场。宝雅……这是他头一次唤她的名字,这是他认识两年多后头一次唤她的名字……她曾经渴求了多少次又失望了多少次都得不到的回眸,她甚至一直以为是他不屑去叫,他不屑去记一个青楼女子的名字……
“哭什么?”他皱眉,低沉中略带不悦。她这才知道泪珠已滑落,哽声频道:“对不起,对不起。”手忙脚乱地想擦拭泪眼,却一个慌乱打到了桌沿,倾了茶汤。她越发急了,迭声告罪,不管茶水滚烫就要去扶正茶盅,眼泪更是纷乱地落下衣襟。
朦胧中闻得一声低叹,他松开了握成拳的手,起身站至她身畔,沉稳如常地截去她手上的动作,把桌上的凌乱收拾到一旁,再执起衣袖温柔地拭起她布满泪痕的小脸。见那泪珠越抹越急后,他叹息,然后伸出双臂将她整个儿圈入怀中,大掌轻抚着她秀发轻声叹喟,“别哭了。”
她也不想哭,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个爱哭的人,只是靠在他怀里的这一刻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什么也记不起,她什么也不想想,她只想任性一回。
那双温暖的手牢牢覆在她背上,让她觉得自己原来并非孤单一个人,她抓紧他的衣襟,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伏在他胸膛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