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07月17日 02:50
诚将军之眷,而瓒之幸也。”麹
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
初,天子之立非绍意,及在河东,绍遣颍川郭图使焉。图还说绍迎天子都邺,
绍不从。【献帝传曰:沮授说绍云:“将军累叶辅弼,世济忠义。今朝廷播越,
宗庙毁坏,观诸州郡外讬义兵,内图相灭,未有存主恤民者。且今州城粗定,宜
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绍悦,将
从之。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且今英
雄据有州郡,众动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
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至义也,又於
时宜大计也,若不早图,必有先人者也。夫权不失机,功在速捷,将军其图之!”
绍弗能用。案此书称【郭图】沮授之计,则与本传违也。】会太祖迎天子都许,
收河南地,关中皆附。绍悔,欲令太祖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太祖拒之。天子
以绍为太尉,转为大将军,封邺侯,【献帝春秋曰:绍耻班在太祖下,怒曰;
“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太祖闻,而以大
将军让于绍。】绍让侯不受。顷之。击破瓒于易京,并其众。【典略曰:自此绍
贡御希慢,私使主薄耿苞密白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绍以苞
密白事示军府将吏。议者咸以苞为妖妄宜诛,绍乃杀苞以自解。九州春秋曰:绍
延徵北海郑玄而不礼,赵融闻之曰:“贤人者,君子之望也。不礼贤,是失君子
之望也。夫有为之君,不敢失万民之欢心,况於君子乎?失君子之望,难乎以有
为矣。”英雄记载太祖作董卓歌,辞云:“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郑康成行
酒,伏地气绝,郭景图命尽于园桑。”如此之文,则玄无病而卒。馀书不见,故
载录之。】出长子谭为青州,沮授谏绍:“必为祸始。”绍不听,曰:“孤欲令
诸儿各据一州也。”【九州春秋载授谏辞曰:“世称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
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愿上惟先代成
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绍曰:“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授
出曰:“祸其始此乎!”谭始至青州,为都督,未为刺史,后太祖拜为刺史。其
土自河而西,盖不过平原而已。遂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是时百姓无
主,欣戴之矣。然信用群小,好受近言,肆志奢淫,不知稼穑之艰难。华彦、孔
顺皆奸佞小人也,信以为腹心;王脩等备官而已。然能接待宾客,慕名敬士。使
妇弟领兵在内,至令草窃,巿井而外,虏掠田野;别使两将募兵下县,有赂者见
免,无者见取,贫弱者多,乃至於窜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猎鸟兽。邑有万
户者,著籍不盈数百,收赋纳税,参分不入一。招命贤士,不就;不趋赴军期,
安居族党,亦不能罪也。】又以中子熙为幽州,甥高幹为并州。众数十万,以审
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简精卒十万,
骑万匹,将攻许。【世语曰:绍步卒五万,骑八千。孙盛评曰:案魏武谓崔琰曰
“昨案贵州户籍,可得三十万众”。由此推之,但冀州胜兵已如此,况兼幽、并
及青州乎?绍之大举,必悉师而起,十万近之矣。献帝传曰:绍将南师,沮授、
田丰谏曰:“师出历年,百姓疲弊,仓庾无积,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宜先
遣使献捷天子,务农逸民;若不得通,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
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分遣精骑,钞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三
年之中,事可坐定也。”审配、郭图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今
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氏。譬若覆手,今不时取,后难图也。”
授曰:“盖救乱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兵义无敌,骄者先灭。
曹氏迎天子安宫许都,今举兵南向,於义则违。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曹氏法
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兵,窃为
公惧之!”图等曰:“武王伐纣,不曰不义,况兵加曹氏而云无名!且公师武臣
【竭】力,将士愤怒,人思自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虑之失也。夫天与弗取,
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亡也。监军之计,计在持牢,而非见时知机
之变也。”绍从之。图等因是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夫臣与主不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且御众于外,不宜知内。”
绍疑焉。乃分监军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遂合而南。】
先是,太祖遣刘备诣徐州拒袁术。术死,备杀刺史车胄,引军屯沛。绍遣骑
佐之。太祖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建安五年,太祖自东征备。田丰说绍袭太
祖后,绍辞以子疾,不许,丰举杖击地曰:“夫遭难遇之机,而以婴儿之病失其
会,惜哉!”太祖至,击破备;备奔绍。【魏氏春秋载绍檄州郡文曰:“盖闻明
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命,威福由
己,终有望夷之祸,汙辱至今。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决事省禁,
下陵上替,海内寒心。於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乱,尊立太宗,故能道
化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司空曹操,祖父腾,故中常侍,与
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舆金
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令德,僄狡锋侠,
好乱乐祸。幕府昔统鹰扬,扫夷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於是提剑挥鼓,发命
东夏,方收罗英雄,弃瑕录用,故遂与操参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
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
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师,奖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
而操遂乘资跋扈,肆行酷烈,割剥元元,残贤害善。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
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县之戮,妻孥受灰灭之咎。自是士
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於徐方,地夺於吕布,彷徨东
裔,蹈据无所。幕府唯强幹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赴
征,金鼓响震,布众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是则幕府无德於兖土
之民,而有大造於操也。后会銮驾东反,群虏乱政。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
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翼卫幼主。而便放志专行,胁
迁省禁,卑侮王官,败法乱纪,坐召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
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蒙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道路以目,百寮钳口,
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故太尉杨彪,历典三司,享国极位,操因睚眦,
被以非罪,榜楚并兼,五毒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
议有可纳,故圣朝含听,改容加锡,操欲迷夺时权,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
报闻。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恭肃,而操率将校吏士
亲临发掘,破棺裸尸,略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又署发丘中郎将、
摸金校尉,所过堕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官,而行桀虏之态,殄国虐民,毒
流人鬼。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缯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蹈
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
无道之臣,於操为甚。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意含覆,冀可弥缝。而操豺
狼野心,潜苞祸谋,乃欲挠折栋梁,孤弱汉室,除灭中正,专为枭雄。往岁伐鼓
北征,讨公孙瓒,强御桀逆,拒围一年。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欲讬助王师,
以相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
厥图不果。屯据敖仓,阻河为固,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幕府奉汉威灵,
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材,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
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汎黄河以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
步,并集虏庭,若举炎火以爇飞蓬,覆沧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灭者哉?当今
汉道陵迟,纲弛纪绝。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卫,内以拘执,惧其篡
逆之祸,因斯而作。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可不勖哉!”此陈
琳之辞。】
绍进军黎阳,遣颜良攻刘延于白马。沮授又谏绍:“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
独任。”绍不听。太祖救延,与良战,破斩良。【献帝传曰:绍临发,沮授会其
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夫势在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其弟
宗曰:“曹公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授曰:“以曹兖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
资,我虽克公孙,众实疲弊,而将骄主忲,军之破败,在此举也。扬雄有言,
‘六国蚩蚩,为嬴弱姬’,今之谓也。”】绍渡河,壁延津南,使刘备、文丑挑
战。太祖击破之,斩丑,再战,禽绍大将。绍军大震。【献帝传曰:绍将济河,
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
不晚,设其有难,众弗可还。”绍弗从。授临济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
悠悠黄河,吾其不反乎!”遂以疾辞。绍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属郭图。】太祖还
官渡。沮授又曰:“北兵数众而果劲不及南,南谷虚少而货财不及北;南利在於
急战,北利在於缓搏。宜徐持久,旷以日月。”绍不从。连营稍前,逼官渡,合
战,太祖军不利,复壁。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众大惧。太
祖乃为发石车,击绍楼,皆破,绍众号曰霹雳车。【魏氏春秋曰:以古有矢石,
又传言“旝动而鼓”,说文曰“旝,发石也”,於是造发石车。】绍为地道,欲
袭太祖营。太祖辄於内为长堑以拒之,又遣奇兵袭击绍运车,大破之,尽焚其谷。
太祖与绍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应绍,军食乏。会绍遣淳于琼等将兵万馀人
北迎运车,沮授说绍:“可遣将蒋奇别为支军於表,以断曹公之钞。”绍复不从。
琼宿乌巢,去绍军四十里。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候夜潜往攻琼。绍遣
骑救之,败走。破琼等,悉斩之。太祖还,未至营,绍将高览、张郃等率其众降。
绍众大溃,绍与谭单骑退渡河。馀众伪降,尽坑之。【张璠汉纪云:杀绍卒凡八
万人。】沮授不及绍渡,为人所执,诣太祖,【献帝传云:授大呼曰:“授不降
也,为军所执耳!”太祖与之有旧,逆谓授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
日乃相禽也!”授对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授智力俱困,宜其见禽耳。”
太祖曰:“本初无谋,不用君计,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当相与图之。”授曰:
“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太祖叹曰:“孤早相得,
天下不足虑。”】太祖厚待之。后谋还袁氏,见杀。
初,绍之南也,田丰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
不如以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脩农战,然后简其
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
於奔命,民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策,
而决成败於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绍不从。丰恳谏,绍怒甚,以为沮众,
械系之。绍军既败,或谓丰曰:“君必见重。”丰曰:“若军有利,吾必全,今
军败,吾其死矣。”绍还,谓左右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先贤行状曰:丰字元皓,钜鹿人,或云勃海人。丰天姿瑰杰,权略多奇,少丧
亲,居丧尽哀,日月虽过,笑不至矧。博览多识,名重州党。初辟太尉府,举茂
才,迁待御史。阉宦擅朝,英贤被害,丰乃弃官归家。袁绍起义,卑辞厚币以招
致丰,丰以王室多难,志存匡救,乃应绍命,以为别驾。劝绍迎天子,绍不纳。
绍后用丰谋,以平公孙瓒。逢纪惮丰亮直,数谗之於绍,绍遂忌丰。绍军之败也,
土崩奔北,师徒略尽,军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丰在此,不至於是也。”绍谓
逢纪曰:“冀州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众不同,吾亦惭
见之。”纪复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绍於是有害丰
之意。初,太祖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
用田别驾计,尚未可知也。”孙盛曰:观田丰、沮授之谋,虽良、平何以过之?
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闇后,则覆亡之祸至:
存亡荣辱,常必由兹。丰知绍将败,败则己必死,甘冒虎口以尽忠规,烈士之於
所事,虑不存己。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丰与绍非纯臣乎!诗云“逝将去汝,
適彼乐土”,言去乱邦,就有道可也。】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而
内多忌害,皆此类也。
冀州城邑多叛,绍复击定之。自军败后发病,七年,忧死。
绍爱少子尚,貌美,欲以为后而未显。【典论曰:谭长而惠,尚少而美。绍
妻刘氏爱尚,数称其才,绍亦奇其貌,欲以为后,未显而绍死。刘氏性酷妒,绍
死,僵尸未殡,宠妾五人,刘尽杀之。以为死者有知,当复见绍於地下,乃髡头
墨面以毁其形。尚又为尽杀死者之家。】审配、逢纪与辛评、郭图争权,配、纪
与尚比,评、图与谭比。众以谭长,欲立之。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己害,缘绍素
意,乃奉尚代绍位。谭至,不得立,自号车骑将军。由是谭、尚有隙。太祖北征
谭、尚。谭军黎阳,尚少与谭兵,而使逢纪从谭。谭求益兵,配等议不与。谭怒,
杀纪。【英雄记曰:纪字元图。初,绍去董卓出奔,与许攸及纪俱诣冀州,绍以
纪聪达有计策,甚亲信之,与共举事。后审配任用,与纪不睦。或有谗配于绍,
绍问纪,纪称“配天性烈直,古人之节,不宜疑之”。绍曰:“君不恶之邪?”
纪答曰:“先日所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绍善之,卒不废配。配由是更与
纪为亲善。】太祖渡河攻谭,谭告急於尚。尚欲分兵益谭,恐谭遂夺其众,乃使
审配守邺,尚自将兵助谭,与太祖相拒於黎阳。自【二】九月至【九】二月,大
战城尚败退,入城守。太祖将围之,乃夜遁。追至邺,收其麦,拔阴安,引军还
许。太祖南征荆州,军至西平。谭、尚遂举兵相攻,谭败奔平原。尚攻之急,谭
遣辛毗诣太祖请救。太祖乃还救谭,十月至黎阳。【魏氏春秋载刘表遗谭书曰:
“天笃降害,祸难殷流,尊公殂殒,四海悼心。贤胤承统,遐迩属望,咸欲展布
旅力,以投盟主,虽亡之日,犹存之愿也。何寤青蝇飞於干旍,无极游於二垒,
使股肱分为二体,背膂绝为异身!昔三王五伯,下及战国,父子相残,盖有之矣;
然或欲以成王业,或欲以定霸功,或欲以显宗主,或欲以固冢嗣,未有弃亲即异,
扤其本根,而能崇业济功,垂祚后世者也。若齐襄复九世之雠,士丐卒荀偃之
事,是故春秋美其义,君子称其信。夫伯游之恨于齐,未若【文公】太公之忿曹;
宣子之承业,未若仁君之继统也。且君子之违难不適雠国,岂可忘先君之怨,弃
至亲之好,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冀州不弟之傲,既已然矣;仁君当降志
辱身,以匡国为务;虽见憎於夫人,未若郑庄之於姜氏,兄弟之嫌,未若重华之
於象傲也。然庄公有大隧之乐,象受有鼻之封。愿弃捐前忿,远思旧义,复为母
子昆弟如初。”又遗尚书曰:“知变起辛、郭,祸结同生,追阏伯、实沈之踪,
忘常棣死丧之义,亲寻干戈,僵尸流血,闻之哽咽,虽存若亡。昔轩辕有涿鹿之
战,周武有商、奄之师,皆所以翦除秽害而定王业,非强弱之【事】争,喜怒之
忿也。故虽灭亲不为尤,诛兄不伤义。今二君初承洪业,纂继前轨,进有国家倾
危之虑,退有先公遗恨之负,当唯义是务,唯国是康。何者?金木水火以刚柔相
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今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仁君度数弘广,绰
然有馀,当以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
之计,不亦善乎!若留神远图,克己复礼,当振旆长驱,共奖王室,若迷而不反,
违而无改,则胡夷将有诮让之言,况我同盟,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此韩卢、东
郭自困於前而遗田父之获者也。愤踊鹤望,冀闻和同之声。若其泰也,则袁族其
与汉升降乎!如其否也,则同盟永无望矣。”谭、尚尽不从。汉晋春秋载审配献
书於谭曰:“春秋之义,国君死社稷,忠臣死王命。苟有图危宗庙,败乱国家,
王纲典律,亲疏一也。是以周公垂泣而蔽管、蔡之狱,季友歔欷而行针叔之鸩。
何则?义重人轻,事不得已也。昔卫灵公废蒯聩而立辄,蒯聩为不道,入戚以篡,
卫师伐之。春秋传曰:‘以石曼姑之义,为可以拒之。’是以蒯聩终获叛逆之罪,
而曼姑永享忠臣之名。父子犹然,岂况兄弟乎!昔先公废绌将军以续贤兄,立我
将军以为適嗣,上告祖灵,下书谱牒,先公谓将军为兄子,将军谓先公为叔父,
海内远近,谁不备闻?且先公即世之日,我将军斩衰居庐,而将军斋于垩室,出
入之分,於斯益明。是时凶臣逢纪,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将军奋赫
然之怒,诛不旋时,我将军亦奉命承旨,加以淫刑。自是之后,痈疽破溃,骨肉
无丝发之嫌,自疑之臣,皆保生全之福。故悉遣强胡,简命名将,料整器械,选
择战士,殚府库之财,竭食土之实,其所以供奉将军,何求而不备?君臣相率,
共卫旌麾,战为雁行,赋为币主,虽倾仓覆库,翦剥民物,上下欣戴,莫敢告劳。
何则?推恋恋忠赤之情,尽家家肝脑之计,唇齿辅车,不相为赐。谓为将军心合
意同,混齐一体,必当并威偶势,御寇宁家。何图凶险谗慝之人,造饰无端,诱
导奸利,至令将军翻然改图,忘孝友之仁,听豺狼之谋,诬先公废立之言,违近
者在丧之位,悖纪纲之理,不顾逆顺之节,横易冀州之主,欲当先公之继。遂放
兵钞拨,屠城杀吏,交尸盈原,裸民满野,或有髡剃发肤,割截支体,冤魂痛於
幽冥,创痍号於草棘。又乃图获邺城,许赐秦、胡,财物妇女,豫有分界。或闻
告令吏士云:‘孤虽有老母,辄使身体完具而已。’闻此言者,莫不惊愕失气,
悼心挥涕,使太夫人忧哀愤懑于堂室,我州君臣士友假寐悲叹,无所措其手足;
念欲静师拱默以听执事之图,则惧违春秋死命之节,贻太夫人不测之患,陨先公
高世之业。且三军愤慨,人怀私怒,我将军辞不获已,以及馆陶之役。是时外为
御难,内实乞罪,既不见赦,而【屠辱谷】屠各二三其心,临陈叛戾。我将军进
退无功,首尾受敌,引军奔避,不敢告辞。亦谓将军当少垂亲亲之仁,贶以缓追
之惠,而乃寻踪蹑轨,无所逃命。困兽必斗,以干严行,而将军师旅土崩瓦解,
此非人力,乃天意也。是后又望将军改往修来,克己复礼,追还孔怀如初之爱;
而纵情肆怒,趣破家门,企踵鹤立,连结外雠,散锋於火,播增毒螫,烽烟相望,
涉血千里,遗城厄民,引领悲怨,虽欲勿救,恶得已哉!故遂引军东辕,保正疆
埸,虽近郊垒,未侵境域,然望旌麾,能不永叹?配等备先公家臣,奉废立之命。
而图等干国乱家,礼有常刑。故奋敝州之赋,以除将军之疾,若乃天启于心,早
行其诛,则我将军匍匐悲号于将军股掌之上,配等亦袒躬布体以待斧钺之刑。若
必不悛,有以国毙,图头不县,军不旋踵。愿将军详度事宜,锡以环玦。”典略
曰:谭得书怅然,登城而泣。既劫于郭图,亦以兵锋累交,遂战不解。】尚闻太
祖北,释平原还邺。其将吕旷、吕翔叛尚归太祖,谭复阴刻将军印假旷、翔。太
祖知谭诈,与结婚以安之,乃引军还。尚使审配、苏由守邺,复攻谭平原。太祖
进军将攻邺,到洹水,去邺五十里,由欲为内应,谋泄,与配战城中,败,出奔
太祖。太祖遂进攻之,为地道,配亦於内作堑以当之。配将冯礼开突门,内太祖
兵三百馀人,配觉之,从城上以大石击突中栅门,栅门闭,入者皆没。太祖遂围
之,为堑,周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配望而笑之,不出争利。太祖一夜掘
之,广深二丈,决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尚闻邺急,将
兵万馀人还救之,依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举火以示城中,
城中亦举火相应。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太祖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
依曲漳为营,太祖遂围之。未合,尚惧,遣阴夔、陈琳乞降,不听。尚还走滥口,
进复围之急,其将马延等临陈降,众大溃,尚奔中山。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绶、
节钺及衣物,以示其家,城中崩沮。配兄子荣守东门,夜开门内太祖兵,与配战
城中,生禽配。配声气壮烈,终无挠辞,见者莫不叹息。遂斩之。【先贤行状曰:
配字正南,魏郡人,少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节。袁绍领冀州,委以腹心之任,
以为治中别驾,并总幕府。初,谭之去,皆呼辛毗、郭图家得出,而辛评家独被
收。及配兄子开城门内兵,时配在城东南角楼上,望见太祖兵入,忿辛、郭坏败
冀州,乃遣人驰诣邺狱,指杀仲治家。是时,辛毗在军,闻门开,驰走诣狱,欲
解其兄家,兄家已死。是日生缚配,将诣帐下,辛毗等逆以马鞭击其头,骂之曰:
“奴,汝今日真死矣!”配顾曰:“狗辈,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杀汝也!
且汝今日能杀生我邪?”有顷,公引见,谓配:“知谁开卿城门?”配曰:“不
知也。”曰:“自卿【文】子荣耳。”配曰:“小儿不足用乃至此!”公复谓曰:
“曩日孤之行围,何弩之多也?”配曰:“恨其少耳!”公曰:“卿忠于袁氏父
子,亦自不得不尔也。”有意欲活之。配既无挠辞,而辛毗等号哭不已,乃杀之。
初,冀州人张子谦先降,素与配不善,笑谓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厉
声曰:“汝为降虏,审配为忠臣,虽死,岂若汝生邪!”临行刑,叱持兵者令北
向,曰:“我君在北。”乐资山阳公载记及袁暐献帝春秋并云太祖兵入城,审配
战于门中,既败,逃于井中,於井获之。臣松之以为配一代之烈士,袁氏之死臣,
岂当数穷之日,方逃身于井,此之难信,诚为易了。不知资、暐之徒竟为何人,
未能识别然否,而轻弄翰墨,妄生异端,以行其书。如此之类,正足以诬罔视听,
疑误后生矣。寔史籍之罪人,达学之所不取者也。】高幹以并州降,复以幹为刺
史。
太祖之围邺也,谭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攻尚於中山。尚走故安从
熙,谭悉收其众。太祖将讨之,谭乃拔平原,并南皮,自屯龙凑。十二月,太祖
军其门,谭不出,夜遁奔南皮,临清河而屯。十年正月,攻拔之,斩谭及图等。
熙、尚为其将焦触、张南所攻,奔辽西乌丸。触自号幽州刺史,驱率诸郡太守令
长,背袁向曹,陈兵数万,杀白马盟,令曰:“违命者斩!”众莫敢语,各以次
歃。至别驾韩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
於义阙矣;若乃北面於曹氏,所弗能为也。”一坐为珩失色。触曰:“夫兴大事,
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励事君。”高幹叛,执上党太守,
举兵守壶口关。遣乐进、李典击之,未拔。十一年,太祖征幹。幹乃留其将夏昭、
邓升守城,自诣匈奴单于求救,不得,独与数骑亡,欲南奔荆州,上洛都尉捕斩
之。【典略曰:上洛都尉王琰获高幹,以功封侯;其妻哭于室,以为琰富贵将更
娶妾媵而夺己爱故也。】十二年,太祖至辽西击乌丸。尚、熙与乌丸逆军战,败
走奔辽东,公孙康诱斩之,送其首。【典略曰:尚为人有勇力,欲夺取康众,与
熙谋曰:“今到,康必相见,欲与兄手击之,有辽东犹可以自广也。”康亦心计
曰:“今不取熙、尚,无以为说於国家。”乃先置其精勇于厩中,然后请熙、尚。
熙、尚入,康伏兵出,皆缚之,坐于冻地。尚寒,求席,熙曰:“头颅方行万里,
何席之为!”遂斩首。谭,字显思。熙,字显奕。尚,字显甫。吴书曰:尚有弟
名买,与尚俱走辽东。曹瞒传云:买,尚兄子。未详。】太祖高韩珩节,屡辟不
至,卒於家。【先贤行状曰:珩字子佩,代郡人,清粹有雅量。少丧父母,奉养
兄姊,宗族称孝悌焉。】
袁术字公路,司空逢子,绍之从弟也。以侠气闻。举孝廉,除郎中,历职内
外,后为折冲校尉、虎贲中郎将。董卓之将废帝,以术为后将军;术亦畏卓之祸,
出奔南阳。会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术得据其郡。南阳户口数百万,而
术奢淫肆欲,徵敛无度,百姓苦之。既与绍有隙,又与刘表不平而北连公孙瓒;
绍与瓒不和而南连刘表。其兄弟携贰,舍近交远如此。【吴书曰:时议者以灵帝
失道,使天下叛乱,少帝幼弱,为贼臣所立,又不识母氏所出。幽州牧刘虞宿有
德望,绍等欲立之以安当时,使人报术。术观汉室衰陵,阴怀异志,故外讬公义
以拒绍。绍复与术书曰:“前与韩文节共建永世之道,欲海内见再兴之主。今西
名有幼君,无血脉之属,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复信!但当使兵往屯关要,皆
自蹙死于西。东立圣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见戮,不念子胥,可复北
面乎?违天不祥,愿详思之。”术答曰:“圣主聪叡,有周成之质。贼卓因危乱
之际,威服百寮,此乃汉家小厄之会。乱尚未厌,复欲兴之。乃云今主‘无血脉
之属’,岂不诬乎!先人以来,奕世相承,忠义为先。太傅公仁慈恻隐,虽知贼
卓必为祸害,以信徇义,不忍去也。门户灭绝,死亡流漫,幸蒙远近来相赴助,
不因此时上讨国贼,下刷家耻,而图於此,非所闻也。又曰‘室家见戮,可复北
面’,此卓所为,岂国家哉?君命,天也,天不可雠,况非君命乎!慺慺赤心,
志在灭卓,不识其他。”】引军入陈留。太祖与绍合击,大破术军。术以馀众奔
九江,杀扬州刺史陈温,领其州。【臣松之案英雄记:“陈温字元悌,汝南人。
先为扬州刺史,自病死。袁绍遣袁遗领州,败散,奔沛国,为兵所杀。袁术更用
陈瑀为扬州。瑀字公玮,下邳人。瑀既领州,而术败于封丘,南向寿春,瑀拒术
不纳。术退保阴陵,更合军攻瑀,瑀惧走归下邳。”如此,则温不为术所杀,与
本传不同。】以张勋、桥蕤等为大将军。李傕入长安,欲结术为援,以术为左
将军,封阳翟侯,假节,遣太傅马日磾因循行拜授。术夺日磾节,拘留不遣。
【三辅决录注曰:日磾字翁叔,马融之族子。少传融业,以才学进。与杨彪、卢
植、蔡邕等典校中书,历位九卿,遂登台辅。献帝春秋曰:术从日磾借节观之,
因夺不还,备军中千馀人,使促辟之。日磾谓术曰:“卿家先世诸公,辟士云何,
而言促之,谓公府掾可劫得乎!”从术求去,而术留之不遣;既以失节屈辱,忧
恚而死。】
时沛相下邳陈珪,故太尉球弟子也。术与珪俱公族子孙,少共交游,书与珪
曰:“昔秦失其政,天下群雄争而取之,兼智勇者卒受其归。今世事纷扰,复有
瓦解之势矣,诚英乂有为之时也。与足下旧交,岂肯左右之乎?若集大事,子实
为吾心膂。”珪中子应时在下邳,术并胁质应,图必致珪。珪答书曰:“昔秦末
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虽季世,未有亡
秦苛暴之乱也。曹将军神武应期,兴复典刑,将拨平凶慝,清定海内,信有徵矣。
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若迷而知
反,尚可以免。吾备旧知,故陈至情,虽逆于耳,骨肉之惠也。欲吾营私阿附,
有犯死不能也。”
兴平二年冬,天子败於曹阳。术会群下谓曰:“今刘氏微弱,海内鼎沸。吾
家四世公辅,百姓所归,欲应天顺民,於诸君意如何?”众莫敢对。主簿阎象进
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明公虽奕
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术嘿然不悦。用河内张
炯之符命,遂僣号【典略曰:术以袁姓出陈,陈,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
次。又见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自以名字当之,乃建号称仲氏。】以
九江太守为淮南尹。置公卿,祠南北郊。荒侈滋甚,后宫数百皆服绮縠,馀粱肉,
【九州春秋曰:司隶冯方女,国色也,避乱扬州,术登城见而悦之,遂纳焉,甚
爱幸。诸妇害其宠,语之曰:“将军贵人有志节,当时时涕泣忧愁,必长见敬重。”
冯氏以为然,后见术辄垂涕,术以有心志,益哀之。诸妇人因共绞杀,悬之厕梁,
术诚以为不得志而死,乃厚加殡敛。】而士卒冻馁,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术
前为吕布所破,后为太祖所败,奔其部曲雷薄、陈兰于灊山,复为所拒,忧惧不
知所出。将归帝号於绍,欲至青州从袁谭,发病道死。【魏书曰:术归帝号于绍
曰:“汉之失天下久矣,天子提挈,政在家门,豪雄角逐,分裂疆宇,此与周之
末年七国分势无异,卒强者兼之耳。加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有四州,
民户百万,以强则无与比大,论德则无与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安能续绝命救
已灭乎?”绍阴然之。吴书曰:术既为雷薄等所拒,留住三日,士众绝粮,乃还
至江亭,去寿春八十里。问厨下,尚有麦屑三十斛。时盛暑,欲得蜜浆,又无蜜。
坐櫺床上,叹息良久,乃大咤曰:“袁术至于此乎!”因顿伏床下,呕血斗馀
而死。】妻子依术故吏庐江太守刘勋,孙策破勋,复见收视。术女入孙权宫,子
耀拜郎中,耀女又配於权子奋。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也。少知名,号八俊。【张璠汉纪曰:表与同郡人
张隐、薛郁、王访、宣靖、【公褚恭】公绪恭、刘祗、田林为八交,或谓之八顾。
汉末名士录云:表与汝南陈翔字仲麟、范滂字孟博、鲁国孔昱字世元、勃海苑康
字仲真、山阳檀敷字文友、张俭字元节、南阳岑晊字公孝为八友。谢承后汉书
曰:表受学於同郡王畅。畅为南阳太守,行过乎俭。表时年十七,进谏曰:“奢
不僣上,俭不逼下,盖中庸之道,是故蘧伯玉耻独为君子。府君若不师孔圣之明
训,而慕夷齐之末操,无乃皎然自遗於世!”畅答曰:“以约,失之者鲜矣。且
以矫俗也。”】长八尺馀,姿貌甚伟。以大将军掾为北军中候。灵帝崩,代王叡
为荆州刺史。是时山东兵起,表亦合兵军襄阳。【司马彪战略曰:刘表之初为荆
州也,江南宗贼盛,袁术屯鲁阳,尽有南阳之众。吴人苏代领长沙太守,贝羽为
华容长,各阻兵作乱。表初到,单马入宜城,而延中庐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
瑁与谋。表曰:“宗贼甚盛,而众不附,袁术因之,祸今至矣!吾欲徵兵,恐不
集,其策安出?”良曰:“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苟仁
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表顾问越,
越曰:“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兵不在多,在得人也。袁术勇而无断,
苏代、贝羽皆武人,不足虑。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越有所素养者,使示之
以利,必以众来。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盛德,
必襁负而至矣。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术等虽
至,无能为也。”表曰:“子柔之言,雍季之论也。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
遂使越遣人诱宗贼,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袭取其众,或即授部曲。唯江夏贼
张虎、陈生拥众据襄阳,表乃使越与庞季单骑往说降之,江南遂悉平。】袁术之
在南阳也,与孙坚合从,欲袭夺表州,使坚攻表。坚为流矢所中死,军败,术遂
不能胜表。李傕、郭汜入长安,欲连表为援,乃以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
成武侯,假节。天子都许,表虽遣使贡献,然北与袁绍相结。治中邓羲谏表,表
不听,【汉晋春秋曰:表答羲曰:“内不失贡职,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达义也。
治中独何怪乎?”】羲辞疾而退,终表之世。张济引兵入荆州界,攻穰城,为流
矢所中死。荆州官属皆贺,表曰:“济以穷来,主人无礼,至于交锋,此非牧意,
牧受吊,不受贺也。”使人纳其众;众闻之喜,遂服从。长沙太守张羡叛表,
【英雄记曰:张羡,南阳人。先作零陵、桂阳长,甚得江、湘间心,然性屈强不
顺。表薄其为人,不甚礼也。羡由是怀恨,遂叛表焉。】表围之连年不下。羡病
死,长沙复立其子怿,表遂攻并怿,南收零、桂,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
十馀万。【英雄记曰:州界群寇既尽,表乃开立学官,博求儒士,使綦毋闿、宋
忠等撰五经章句,谓之后定。】
太祖与袁绍方相持于官渡,绍遣人求助,表许之而不至,亦不佐太祖,欲保
江汉间,观天下变。从事中郎韩嵩、别驾刘先说表曰:“豪杰并争,两雄相持,
天下之重,在於将军。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将择所从。将
军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望。夫见贤而不能助,请和而不得,此两怨必集於将军,
将军不得中立矣。夫以曹公之明哲,天下贤俊皆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称兵
以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故为将军计者,不若举州以附曹公,曹公必重德将
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表大将蒯越亦劝表,表狐疑,乃遣
嵩诣太祖以观虚实。嵩还,深陈太祖威德,说表遣子入质。表疑嵩反为太祖说,
大怒,欲杀嵩,考杀随嵩行者,知嵩无他意,乃止。【傅子曰:初表谓嵩曰:
“今天下大乱,未知所定,曹公拥天子都许,君为我观其衅。”嵩对曰:“圣达
节,次守节。嵩,守节者也。夫事君为君,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质,
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辞也。以嵩观之,曹公至明,必济天下。将军能
上顺天子,下归曹公,必享百世之利,楚国实受其祐,使嵩可也;设计未定,嵩
使京师,天子假嵩一官,则天子之臣,而将军之故吏耳。在君为君,则嵩守天子
之命,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唯将军重思,无负嵩。”表遂使之,果如所言,天
子拜嵩侍中,迁零陵太守,还称朝廷、曹公之德也。表以为怀贰,大会寮属数百
人,陈兵见嵩,盛怒,持节将斩之,数曰:“韩嵩敢怀贰邪!”众皆恐,欲令嵩
谢。嵩不动,谓表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具陈前言。表怒不已,其妻
蔡氏谏之曰:“韩嵩,楚国之望也;且其言直,诛之无辞。”表乃弗诛而囚之。】
表虽外貌儒雅,而心多疑忌,皆此类也。
刘备奔表,表厚待之,然不能用。【汉晋春秋曰:太祖之始征柳城,刘备说
表使袭许,表不从。及太祖还,谓备曰:“不用君言,故失此大会也。”备曰:
“今天下分裂,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终极乎?若能应之於后者,则此未足
为恨也。”】建安十三年,太祖征表,未至,表病死。
初,表及妻爱少子琮,欲以为后,而蔡瑁、张允为之支党,乃出长子琦为江
夏太守,众遂奉琮为嗣。琦与琮遂为雠隙。【典略曰:表疾病,琦还省疾。琦性
慈孝,瑁、允恐琦见表,父子相感,更有讬后之意,谓曰:“将军命君抚临江夏,
为国东藩,其任至重;今释众而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心以增其疾,非孝敬也。”
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越、嵩及东曹掾傅巽等说琮归太祖,琮
曰:“今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以观天下,何为不可乎?”巽对曰:
“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而拒人主,逆也;以新造之楚而御国家,其
势弗当也;以刘备而敌曹公,又弗当也。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兵之锋,必亡之道
也。将军自料何与刘备?”琮曰:“吾不若也。”巽曰:“诚以刘备不足御曹公
乎,则虽保楚之地,不足以自存也;诚以刘备足御曹公乎,则备不为将军下也。
愿将军勿疑。”太祖军到襄阳,琮举州降。备走奔夏口。【傅子曰:巽子公悌,
瑰伟博达,有知人鉴。辟公府,拜尚书郎,后客荆州,以说刘琮之功,赐爵关内
侯。文帝时为侍中,太和中卒,巽在荆州,目庞统为半英雄,证裴潜终以清行显;
统遂附刘备,见待次于诸葛亮,潜位至尚书令,并有名德。及在魏朝,魏讽以才
智闻,巽谓之必反,卒如其言。巽弟子嘏,别有传。汉晋春秋曰:王威说刘琮曰:
“曹操得将军既降,刘备已走,必解弛无备,轻行单进;若给威奇兵数千,徼之
於险,操可获也。获操即威震天下,坐而虎步,中夏虽广,可传檄而定,非徒收
一胜之功,保守今日而已。此难遇之机,不可失也。”琮不纳。搜神记曰:建安
初,荆州童谣曰:“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言自【中兴】中平以
来,荆州独全,及刘表为牧,民又丰乐,至建安八年九年当始衰。始衰者,谓刘
表妻死,诸将并零落也。十三年无孑遗者,表当又死,因以丧破也。是时,华容
有女子忽啼呼云:“荆州将有大丧。”言语过差,县以为妖言,系狱月馀,忽于
狱中哭曰:“刘荆州今日死。”华谷去州数百里,即遣马吏验视,而刘表果死,
县乃出之。续又歌吟曰:“不意李立为贵人。”后无几,太祖平荆州,以涿郡李
立字建贤为荆州刺史。】
太祖以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魏武故事载令曰:“楚有江、汉山川之险,
后服先疆,与秦争衡,荆州则其故地。刘镇南久用其民矣。身没之后,诸子鼎峙,
虽终难全,犹可引日。青州刺史琮,心高志洁,智深虑广,轻荣重义,薄利厚德,
蔑万里之业,忽三军之众,笃中正之体,敦令名之誉,上耀先君之遗尘,下图不
朽之馀祚;鲍永之弃并州,窦融之离五郡,未足以喻也。虽封列侯一州之位,犹
恨此宠未副其人;而比有笺求还州。监史虽尊,秩禄未优。今听所执,表琮为谏
议大夫,参同军事。”】蒯越等侯者十五人。越为光禄勋;【傅子曰:越,蒯通
之后也,深中足智,魁杰有雄姿。大将军何进闻其名,辟为东曹掾。越劝进诛诸
阉官,进犹豫不决。越知进必败,求出为汝阳令,佐刘表平定境内,表得以强大。
诏书拜章陵太守,封樊亭侯。荆州平,太祖与荀彧书曰:“不喜得荆州,喜得蒯
异度耳。”建安十九年卒。临终,与太祖书,讬以门户。太祖报书曰:“死者反
生,生者不愧。孤少所举,行之多矣。魂而有灵,亦将闻孤此言也。”】嵩,大
鸿胪;【先贤行状曰:嵩字德高,义阳人。少好学,贫不改操。知世将乱,不应
三公之命,与同好数人隐居于郦西山中。黄巾起,嵩避难南方,刘表逼以为别驾,
转从事中郎。表郊祀天地,嵩正谏不从,渐见违忤。奉使到许,事在前注。荆州
平,嵩疾病,就在所拜授大鸿胪印绶。】羲,侍中;【羲,章陵人。】先,尚书
令;其馀多至大官。【零陵先贤传曰:先字始宗,博学强记,尤好黄老言,明习
汉家典故。为刘表别驾,奉章诣许,见太祖。时宾客并会,太祖问先:“刘牧如
何郊天也?”先对曰:“刘牧讬汉室肺腑,处牧伯之位,而遭王道未平,群凶塞
路,抱玉帛而无所聘頫,修章表而不获达御,是以郊天祀地,昭告赤诚。”太祖
曰:“群凶为谁?”先曰:“举目皆是。”太祖曰:“今孤有熊罴之士,步骑十
万,奉辞伐罪,谁敢不服?”先曰:“汉道陵迟,群生憔悴,既无忠义之士,翼
戴天子,绥宁海内,使万邦归德,而阻兵安忍,曰莫己若,既蚩尤、智伯复见于
今也。”太祖嘿然。拜先武陵太守。荆州平,先始为汉尚书,后为魏国尚书令。
先甥同郡周不疑,字元直,零陵人。先贤传称不疑幼有异才,聪明敏达,太祖欲
以女妻之,不疑不敢当。太祖爱子仓舒,夙有才智,谓可与不疑为俦。及仓舒卒,
太祖心忌不疑,欲除之。文帝谏以为不可,太祖曰:“此人非汝所能驾御也。”
乃遣刺客杀之。挚虞文章志曰:不疑死时年十七,著文论四首。世语曰:表死后
八十馀年,至晋太康中,表冢见发。表及妻身形如生,芬香闻数里。】
评曰:董卓狼戾贼忍,暴虐不仁,自书契已来,殆未之有也。【英雄记曰:
昔大人见临洮而铜人铸,临洮生卓而铜人毁;世有卓而大乱作,大乱作而卓身灭,
抑有以也。】袁术奢淫放肆,荣不终己,自取之也。【臣松之以为桀、纣无道,
秦、莽纵虐,皆多历年所,然后众恶乃著。董卓自窃权柄,至于陨毙,计其日月,
未盈三周,而祸崇山岳,毒流四海。其残贼之性,寔豺狼不若。“书契未有”,
斯言为当。但评既曰“贼忍”,又云“不仁”,贼忍,不仁,於辞为重。袁术无
毫芒之功,纤介之善,而猖狂于时,妄自尊立,固义夫之所扼腕,人鬼之所同疾。
虽复恭俭节用,而犹必覆亡不暇,而评但云“奢淫不终”,未足见其大恶。】袁
绍、刘表,咸有威容、器观,知名当世。表跨蹈汉南,绍鹰扬河朔,然皆外宽内
忌,好谋无决,有才而不能用,闻善而不能纳,废嫡立庶,舍礼崇爱,至于后嗣
颠蹙,社稷倾覆,非不幸也。昔项羽背范增之谋,以丧其王业;绍之杀田丰,乃
甚於羽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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