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08:25
一定要把它取出来,而这只有在天黑了之后才能去做。我们这边的四个人都亲眼看见了究竟是谁把包袱捞上来了。我想,巴克先生,现在该由你说说了。”
说完这些,福尔摩斯就把这个湿的包袱放在了桌上油灯的旁边,并将捆着的绳索打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只哑铃来,把它放到在墙角上。随后,他又抽出一双长统靴子。
“你们好好看看,这可是美国式的,”福尔摩斯指着鞋尖的部分说道。他又把一柄带鞘的杀人长刀放在桌子上面。最后,他解开了一捆衣服,里面有一双袜子、一整套内衣裤、一身灰粗呢衣服,以及一件黄色的短大衣。
“你们看,这些衣服,”福尔摩斯指它们说道,“除了这件大衣之外,都是一些很平常的衣物,但这件大衣能给人以很大的启发。”
福尔摩斯把这件大衣举到灯的前面,用他那消瘦的手指在大衣上比划着继续说道:“请你们仔细看看,在这件大衣的衬里这儿,好像特意做了一个口袋,应该就是为了有宽敞的空间去放那支截短了的猎枪的。而这件衣领上有成衣商的签条--美国维尔米萨镇的尼尔服饰用品店。我之前曾在一个修道院院长的藏书室里花了很长时间来学习这个知识,了解到这个维尔米萨是一个相当富裕的小镇,位于美国一个著名的盛产煤铁山谷的谷口。巴克先生,我曾记得你同我谈起道格拉斯先生的第一任夫人时,也曾经说起过产煤地区的事。那么我就不难由此得出推论:道格拉斯先生身旁的卡片上的‘V.V.’两个字,很可能就是代表维尔米萨山谷,也许就是从这个山谷里,派出了刺客,再进一步说,这个山谷可能就是我们听说的恐怖谷。这点好像已经不言自明了,现在,亲爱的巴克先生,是在抱歉,我好像是有点妨碍到你了。”
在福尔摩斯对这一切进行剖析的时候,塞西尔·巴克脸上的表情可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一会儿是气恼无比,一会儿又是惊奇不已,忽而犹疑不决,忽而惊恐万状。最后,他用带着一点挖苦语气的话反问道:
“你既然知道得这样详细,福尔摩斯先生,何不再给我们多讲一些呢?”
“哈哈,多讲一些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巴克先生,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由你自己来说才会体面一些。”
“哦,难得你是这样想的?好吧,那我也只能告诉你,如果你觉得这里面会有有什么隐私的话,那也肯定跟我没有关系,叫我说出来你可真是找错人了。”
“巴克先生,如果你是这种态度的话,”麦克唐纳冷冰冰地说,“那我只好先拘留你,等拿到逮捕证之后再正式逮捕你了。”
“随你们的便好了,我才不怕。”巴克有些目中无人。
现在看来,从巴克先生这里好像也套不出来什么了,只要看看他那副坚强的表情,立即就会明白,他这样的人,即使对他施以酷刑,也很难让他违背自己的心意。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打破了这个僵局。原来,道格拉斯夫人一直站在门外偷听我们的谈话,现在,她走到屋子里来了。
“别这样,你对我们已经很尽力了,塞西尔,”道格拉斯夫人说道。“不管这个事将来会变得怎样,现在你已经竭尽全力了。”
“不单是很尽力,而且是过分尽力了吧,”福尔摩斯郑重其事地说道,“太太,我很同情你,在这件案子里,可能我也有一些过失,因为你之前曾经通过我的朋友华生医生向我表达过你有隐私要告诉我,不过我当时并没有照你的暗示去做。现在看来,很多问题还是没有说清楚,我劝你还是把道格拉斯先生请出来吧,让他自己把事情给我们详细讲一讲。”
听完福尔摩斯的这一席话,道格拉斯夫人险些要瘫倒在地上了。这时,我们看到有一个人好像从墙里冒出来一样,正从阴影部分向我们走过来,我和两个侦探也不由得惊叫了起来。
这时,道格拉斯夫人转过身子,立刻和他拥抱起来,巴克也握住了他的那只伸过来的手。
“杰克,这样最好了,”他的妻子反复说道,“我相信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没错,的确是这样最好,道格拉斯先生,”福尔摩斯说道,“我敢说你早晚会发现这样最好。”
这个人逐渐从阴影处走到了亮处,他眨着昏花的眼睛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这副面孔我们再熟悉不过--一双勇敢刚毅的灰色大眼睛,凸出的方下巴,剪短了的灰白色胡须,嘴角偶尔浮现出笑容。他把我们这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竟向我这边走来,并递给我一个纸卷。
“久仰久仰,”他说道,他的声音既不像英国人,也不像美国人,不过倒是十分悦耳动听,“你是这些人中的历史学家。没错吧,华生医生,但我敢拿全部财产和你打赌,你可能从未见过我刚才给你的那些资料。你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随意撰写它,不过,只要你拥有了这些事实,我相信读者就一定会感兴趣的。我隐藏了两天,把这些故事写成了文字。你和你的读者们可以随意使用这些材料。这里面写得就是恐怖谷的故事。”
“道格拉斯先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福尔摩斯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希望听听你讲讲现在的事情。”
“别担心,我会告诉你们的,先生,”道格拉斯说道,“我说话的时候,可以吸烟吗?好,多谢,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自己好像也很喜欢吸烟。你想想看,要是你坐了两天,明明知道身上还带着烟草,但却没法吸,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啊。”
道格拉斯抽着福尔摩斯递给他的雪茄,倚着壁炉台,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但却没想到是以现在这种方式跟你相会。在你还没有来得及阅读这些材料之前,”道格拉斯向我手中的纸卷点头示意道,“你将会说,我给你们讲的故事还算新鲜。”
警探麦克唐纳非常惊奇地注视着这个新来的人。
“天哪,这可真是把我难住了!”麦克唐纳终于大声说道,“如果你是伯尔斯通庄园的约翰·道格拉斯先生,那么,这两天来躺在这里的死者又是谁呢?还有,你刚才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唉,麦克先生,”福尔摩斯摆了摆手,说道“看来你还是没去读那本出色的地方志,那上面明明写着国王查理一世避难的故事。在那年头,没有保险的藏身之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深信,我们终究会在这幢别墅里面找到道格拉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你把我们捉弄得好苦啊。”麦克唐纳生气地说道,“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那些你本早已知道的荒谬事上。”
“亲爱的麦克先生,这些可不是一下子就清楚的。对这个案子的全盘见解,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想明白的。只有到了今天晚上,才能得到证实,所以我劝你和你的同事白天去好好休息一下。请问,此外我还能多做些什么呢?当我在护城河里发现这个包袱的时候,我立即猜到了,我们所看见的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约翰·道格拉斯先生,而是从滕布里奇韦尔斯市来的那个古怪的骑自行车的人。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结论了。所以我只好找出约翰·道格拉斯先生本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其中最大的可能是,道格拉斯先生在他的妻子和朋友的帮助下隐匿在这个庄园里,等待能够逃跑的最佳时机。”
“厉害!你的推断非常正确,”道格拉斯先生赞叹地说道,“我本来还在想,如果从你们英国的法律下逃脱了,那么我大概也逃不过美国法律的裁决。不过,话说回来,由始至终,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我会把我的故事说给你们听,你们自己去判断好了。警探先生,你不用费尽心机地警告我,我是不会在真理的面前退缩让步的。”
“我并不打算从头开始说起,因为一切都在这上面写着呢,”道格拉斯指着我手中的那个纸卷说道,“在这里面,你们可以看到无数荒诞不经的怪事,这些事实都可以归结为一点:出于多种原因,有人和我结怨,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整死我。只要我活着,他们也活着,这世界上就没我的安身之所。他们从芝加哥追我到加州,最终把我赶出了美国。然后我来到了这里,在我结婚之后,我想我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了。”
“我从来没对我的妻子讲过这些事情,我认为她没有必要知道。一旦她要是知道这些,那么,我想她就不会再有安静的时刻了,一定会经常惊恐不安。现在,我觉得她对这些事已经知道一点了,因为我有时在不经意间总要露出一两句来。但是,直到昨天为止,在你们见到她之前,她还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她把她所了解到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你们,巴克也是这样,因为这件案子发生的当天晚上,时间非常紧张,我来不及对他们细讲。现在她才知道这些事,我真希望自己能早些告诉她。不过,亲爱的,这可并不容易啊,”道格拉斯握了握妻子的手。
“好,先生们,请听我继续说。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有一天我去滕布里奇韦尔斯市买东西,忽然,我在大街上瞥见了一个人。虽然只一瞥,但由于我对这种事情异常敏感,所以我当时就知道他是谁了。那正是我众多仇敌中最邪恶的一个--多少年来,他一直像饿狼追捕驯鹿一样不放过我。我知道麻烦来了,于是便回家作了一些准备,我想我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对付。1876年,有一个时期,我的运气非常好,这在美国是大家都知道,我现在仍不怀疑,好运气跟我同在。
“等到了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在戒备着,也没有到花园里去。我以为这样会好一些,要不然的话,我很可能就会死在他那支截短了的火枪下。晚上吊桥拉起之后,我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不愿在想这些事情了。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投钻进屋里来守候着我。我的警惕性很高,还没走进书房的时候,就发觉有危险了。我在想,当一个人性命有危险的时候--有一种第六感官会发出警告。当时的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信号,霎时间,我看见了窗帘下露出的那一双长统靴子,当时我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时候,我手中只有一支蜡烛,但房门是敞开着的,大厅里面的灯光很清楚地照进来,我放下蜡烛,跳过去把我放在壁炉台上的铁锤拿到手里。忽然,他扑到了我的面前,只见刀光一闪,我举起铁锤向他砸去。很显然,我打中了他,因为我听见了那把刀子落地时发出的声音,他的动作很灵活,像一条鳝鱼一样很快就绕着桌子跑开了,不一会儿,他便从衣服里拿出了那把手枪。我听见了他拉枪栓的声音,但我也不甘示弱,死死地握住了枪管,我们互相争夺大约有一分钟左右。”
“他并没有丢弃手中的枪,但他始终保持着让枪托朝下。也许是在我们抢夺的时候震动了扳机,也许是我碰响了扳机,不管怎么说,反正那两筒枪弹都射到他的脸上,我终于认出这是特德·鲍德温。”
“巴克听见声音连忙赶过来了,当时我正倚靠在桌边。再后来,我听见我的妻子也走过来了,巴克赶忙跑到门口去拦住她,因为这种惨烈的场面绝不能让一个妇女看见。我对巴克只讲了一两句,他很聪明,一眼就看明白了,于是我们就等着其它的人随后来到,可是我们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于是我们断定,其他人也许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刚才发生的这些只有我们三个人清楚。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说实在的,我当时简直为这高明的主意而感到飘飘然了。因为我看见这个人的袖子卷着,请瞧瞧这里,他的臂膀上露出一个会党的标记。”
说着,道格拉斯也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我们看见了一个烙印--褐色圆圈里面套个三角形,跟我们在死者身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就是看到了这个标记,我才灵机一动,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他的头发、身材、体态都跟我一模一样。我甚至觉得,除了我们几个最之外,这世上再没人能认出他的真面目了。于是,我把他的这身衣服脱了下来,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巴克和我就把我的睡衣给死者穿上了,而这死者像你们后来看到的那样躺在地上。巴克和我把他的所有东西打成了一个包袱,然后把这个包袱从窗户往外扔了出去。而那张卡片,他本来是打算放在我的尸体上的,现在我把它放在了他自己的尸体旁。”
“为了把现场伪装得更像一点,我又把我手上的几个戒指也戴在了他的手上,不过至于那枚结婚戒指,唉,”说到这时,道格拉斯把那只肌肉发达的手伸了出来,说道,“你们可以看到,这个戒指我戴得实在是太紧了。从我结婚那天开始,就没摘下过它,如果想要拿下来的话,必须得用用锉刀才可以。总之,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办不到的,所以,我只好让这些小事由它去了。另一方面,我找到了一小块橡皮膏贴,并把它贴到了死者的脸上,因为那时我的那个位置也正贴着同样的一块,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这个地方你大概是没注意到。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如果你当时不小心掀开了这块橡皮膏的话,就会发现下面根本没有任何的伤痕。”
“以上我说的,就是当时的真是情况。如果我能够躲藏一阵子,然后再找机会跟我的妻子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或许我真的又希望过上平静的日子了。唉,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那些魔鬼们就不会让我得到片刻的安宁;可是,如果他们在报纸上看见了鲍德温暗杀成功的这个消息,那么,我的所有麻烦就可能都结束了。我没有充分的时间像巴克和我的妻子解释这一切,不过他们倒是能够心领神会。我很对这幢别墅中的藏身之处了如指掌,艾姆斯也知道,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藏身之所会跟这件案子发生关系。我藏到那个密室中,剩下的事情就由巴克去解决了。”
“对于巴克所做的一切,我想你们自己或者比我更清楚。他把窗户打开,把拖鞋的鞋印留在了窗台上,以造成凶手杀人后跳窗逃跑的假象。这件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当时的吊桥已经拉起来了,所以除了这里实在是没有别的路可逃了。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这才拉起警铃来。在这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先生们,就是这样,你们想要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吧。我可是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们了。那么现在,请问英国法律应当如何惩罚我?”
大家都沉默不语,福尔摩斯首先打破了沉寂,他大义凛然地说道:“英国的法律基本还算公正,所以请放心,你不会受到冤枉的。但是,我想知道的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的?他又是怎样进入到你的屋子里,进来之后他又藏在哪里了呢?”
“这些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这时候,我注意到福尔摩斯的脸色苍白而严肃。
“我担心这件事情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福尔摩斯说道,“以后的日子里,你也许会发现还有比法律的惩罚更大的危险,甚至比你那些来自美国的仇敌还有危险。道格拉斯先生,请一定要记住我的忠告,你要继续小心戒备才是。”
现在,亲爱的读者们,请不要感到厌倦,暂时跟着我一起远离这苏塞克斯的伯尔斯通庄园;也远离这个名叫约翰·道格拉斯的人。
我希望你们在时间上倒退20年,在地点上向西方远渡几千里,让我们来一次远游。那么,我就会给你讲一个更加稀奇古怪、耸人听闻的怪事--这故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即便它是确凿的事实,你还会觉得难以置信。
请不要认为我在一个案子还没完结之前又介绍另一件案子,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请你们仔细地读下去,然后就会发现其中的奥妙。当我把这些年代久远的事件讲完了的时候,你们也就解决了过去的哑谜,到时候,我们恐怕还要在贝克街的这间房子里再一次见面,在那里,这件案子跟过去其他奇异的事一样,都有着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