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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险酿祸端(二)

书名:卿世惊华:无良宫主起天澜 作者:简潭 本章字数:4338

更新时间:2017年03月27日 20:30


慕清欢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神色黯然,走到木桌子旁,坐下。

用手托着腮,望着庭院看那一场纷飞的雪花,眼神黯淡着,黑眼仁里聚着化不开的浓墨,心里面聚着解不开的愁结。

“清欢。”

“嗯。”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在宫里见到的平辈人,像我、天涯、罂粟、望舒这几个人,都是没有父辈子的人的,而很多宫娥小厮要么是孤儿,要么就是家里穷的被卖了的孩子。”

“而宫里的长老们,全都是没有孩子的。”

“嗯?”慕清欢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何意。

“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是一个人。”

慕清言的事,慕家的事情,还是不打算告诉他。

他的身世,就这样被他哥哥掩埋了也好,至少不用着走上他哥哥那条路。

这也是慕清言死后唯一能为那唯一的弟弟做的事情了。

慕清欢听后撇着嘴角,“嘛”了一声。

说:“一个人么?这么多人在一道,倒也不算得多可怜吧?”

赤莲一愣:“你如果愿意,想跟这些人在一道也好啊。”

他点点头。

“以前我听到的说玄冥宫的都是宫门前挂着一排排人头风干着,夜里小鬼出没阴风浪得很,整个宫里的人都是日日吃人肉,饮人血。”

“赤莲那个女魔头都是拿着钩子从别人脑袋上直穿过去,看着别人脑浆惨飙来取乐。“

赤莲眼角一抽搐,这究竟是谁在外面造她的谣,这就是清欢一开始这么不待见她的缘故么?

“现在却听你这么一说,原来世人传道邪宫的地方却是这么个慈祥和睦地方,真的是......就像是苦难所一样啊。”

“……我从不晓得外头将我们传成这么个鬼话样,”她又是认真想了想,复说道,“人肉?听说跟别的肉味道是有些不同。”

慕清欢似懂非懂,点点头没再答话。

他低头垂眉想着事。

房间内,丝索梅香清淡盘旋萦绕,一勾一牵,像是在脑中留着羁绊,牵连不断,迷迷糊糊的。

赤莲脑子里开始悠悠发懵,轻轻用手揉揉晴明穴,却不抵用。

“赤莲,我想跟你说些事儿。”

“啊?”他蓦的叫人,赤莲一下惊着,瞌睡醒了些,醒转过来:“你说,说……”

“我其实吧,怎么说呢,我其实不恨我爹娘。”

“小的时候不懂事,也就在那个时候恨过,恨他们随随便便就把我给扔了,几年都不来看我一眼……”

慕清欢抽了抽鼻子,笑了,亮亮的眼神,不知心里何种心思。

“小时候也是真不懂事儿,后来大一些时我就不恨了。我想吧,他们肯定是有着不得已才做这个事儿。于是,我就只盼着他们能来见我一次,一次就够了。“

赤莲看着那一张沉稳的脸,心里柔软了起来,却始终没有熬过去一场昏睡意:难不成犯午困了么?

“你也知道,其实我这个人求的从来都不多,我就想看看我的家人长什么模样,他们过得好不好。我也不会求着他们将我带回去,毕竟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扔了的,就扔了吧。“

昏昏沉沉,他的嘴皮一张一合,像是仍旧在说着什么。

“如果是因为家庭不好才把我丢了,如今他们也过得不好的话,我还可以去干活养他们,我还年轻,还能赚钱,我还可以养老人的……”

清慕欢虽然是没干过什么尽孝道的事,却有尽孝道的心。

好在他并没有在市井里头,真的混成了一个不像话的混账样子。

慕家的孩子,果真便是与常人不同。

这种秉性是从根骨里头带出来的,不是外界可以改变的。

她一心甚慰,微微笑着看着他,心里某处地方,越发柔和了起来。

听着他论下言。

“只是……”慕清欢一生杵,半晌才喃喃说道:“只是我连做梦,都梦不到他们的样子,连做梦都不知道,该梦什么样子的爹娘。”

得不到任何回答,也不想得到回答,他只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倾听,便足够了。

“赤莲,”唤得柔和的一个名字,他轻而说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狠心呀,连个梦都从来不肯给我呀……”

慕清欢故意背过身去,偷偷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泪,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从小到大的心结。

沉静半晌,继续道,“赤莲,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赤莲蓦然灵台清明了些,想起了过去。

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赤莲明白。

自打迦冥去世之后,她依着他那一声遗言,必当是承了要在背地里头照拂着清欢的事。

许多时候,小小的少年便是一个人躲在小院落的树背阴里。

一个人静静坐着。

这些事情他那最要好的十六师兄从来都不知道。

而她都是走在老槐树浓荫深处,没现身,却也是静静陪着的。每一滴思念的孤儿泪,她都知道的。

别人不懂,别人不知道,问着了他,他也都是糊弄过去。他师兄弟听过了也不多问,却不知道哪些问题,其实都是有个另样埋藏在心底的答案的。

但是有些事情的真相呢,是他承受不了的。

——不能说。

赤莲揉揉眼前晴明穴,轻言温声道:“清欢,有些事呢,不知道远比知道。”

慕清欢一愣,不懂其意。

“糊涂其实比清醒幸福得多,你知道吗,真相,大多时候都很残忍。”

慕清欢的身影埋在门那边透过来的光里,不甚懂地点点头。

他将自己的懦弱,全搁置在这片白惨惨的光里。

他微微侧过头来,挂在鼻尖的泪珠儿,莹莹发亮。

“可是一辈子都不知道,糊涂在里面,那就成了一辈子的心结。”

她一怔,清欢不愿意活得糊涂,宁愿

清醒地痛苦着。

“赤莲,你明白什么都不知道的感受吗?”

赤莲恍惚间,察觉着脑子越来越不清醒,但想着这是他孤弱时机,一定不能赶人。

强撑着精神,与他继续说着话:“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也很糊涂。“

“我现在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我还要慢慢地去找出真相。那真相我必须要去寻找,而你却是想放弃便可随时丢手不管的。”

“放弃?”慕清欢跟着重复了一句。

“所以,比起我来,你好得太多了。”

“你是想让我放弃?”他很轻微地说出这一句话,“我能放弃吗?”

这句话,似对着赤莲说,更似对他自己说的。

放弃自己这么多年都在追寻的亲人?他做不到,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

一旦放弃,那以前的追寻,就都作了虚华。

这种结果,依着他的性子,他一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那些违背他本性的事,她十足是不愿意他去做的。

“没……没有。”

赤晃晃脑袋,继续拼着劲跟他聊,“你愿意做什么,就按着你想要的来。”

她的声音慢慢微弱下去,倒像是在梦呓。

“唔?”慕清欢沉吟着,将眉头锁住。

赤莲在完全迷糊前一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儿说给我听?”

慕清欢眉蹙得更深,思索半日亦没个由头,轻轻摇摇头。

整个大房间里正剩下雪花飘落的声音,梅花沉淡香落得她头愈是昏昏沉沉。

赤莲眼皮子忽而阖上又睁开,使劲眨着眼,祛除睡意。

良久,他说:“我不是很清楚。”

听到答案,赤莲放心地眼皮一合,睡了过去。

慕清欢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何突然问这么一句话,更不明白自己深藏在心里的话为何就今日全说给了这个女人。

似乎这些日子里来,他挺愿意与她待在一起的。

她长得很是漂亮,却不是一眼就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反而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好看。

并不像传言所说一般丑得山崩地裂。

而且,赤莲对他是真的很好。

慕清欢突然间想起来,他打小便指望着将来与一个识得大体,又颇有些手段的女子在一起。

——她似乎都还稍微配得上条件。

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慕清欢有些惊讶,慌忙否定。

霎时,又小心翼翼地心里问着:“这这这……会吗?”

他心里认真地问着自己,又认真想了想刚才的一沓心里话。

——“好像这么下去,也没那么坏啊。”

慕清欢坦然接受了这个念头,扭过头去,看他方才一直在想的赤莲宫主。

嘿,那个女人,居然直愣愣地坐着。

竟然坐着睡着了,她的腿上还搁着一本儿泛黄打卷的书。

既然觉着那个想法也还算不错,慕清欢就想特意去瞅瞅这个人会看什么书。

一瞧,整个人被劈了一道。

整页书,文绉绉词儿的那些,他看着伤脑,没怎么多想。

突然间,慕清欢神色诧然,愣住了。

他蓦地看见泛黄纸卷上,那“交媾”二字。

依着他不多的才华,这交媾,是指的那回事儿吧?

慕清欢惊住,看来邪宫之主的名头也着实是非虚。

至少他觉得这女宫主饶是白头不减笙歌的事儿啊,算是板上钉钉了。

“哇,”慕清欢赞叹一声她的睡姿,已然忘却了方才他提起的伤心事,一本正经地研究起了那睡着的女人。

良久,他甚觉得扔她就那么坐着睡,是会对脖颈不好的,这霜寒九天的,当是会着凉吧。

便上前几步,右手伸出去,往她脑门推上去。

预备着推她上床睡,却没个经验,左右都没有个下手处,在她额头前动手许久,没能忍心按上去。

手在脑门前半寸,女人眼睛忽然一睁。

慕清欢右手颤晃了一下,立马收回来。

带着些窘迫,打着哈哈。

“你醒了啊,”他像是被抓包了小偷一般捂着自己的手,“既然醒了就自己睡啊,我走了啊。”

无人作答。

慕清欢好奇地看着那竟然不动怒的女宫主,心下生疑,朝她好奇地看去。

一瞧,不好。

她的一双眼睛,浅浅瞳子里面,淡淡流动着暗红的光,一丝丝地在攒动着。

这时恰巧着浣衣司的女宫娥来收衣裳,洗了好预备着过年。

同罂粟护法打过招呼之后,小宫娥方走进主院,就错愣住了脚。

她在庭院的墙根处听到了一声嚎声。

——“唉哟我去,大宫主你干什么呀。”

女宫娥不明就里,只得暂停住脚跟。

——“嘿嘿嘿,你要做什么!放手!你给老子放手!”

转而不多时,又是急声一句——欸欸,赤莲你放开我,放开,你别扯我衣裳,你别乱弄。

——“作甚……撒手,撒手……”

一声传来,那是衣裳撕破的声音,“浣衣司”的宫娥对这种声音,再是熟悉不过。

杂杂霍乱之声里,险难听见一语。

女宫主含混沉闷地吐了俩字,像是被什么堵着嘴巴似的。

——“闭嘴!”

之后,宫娥没听到再有说话的声音,却含糊作弄了几个嘤嘤嗯嗯的词儿。

女宫娥仍旧不甚明白。

想是被封了穴道,又像是被手捂住了嘴,拿不准里头是在做什么。

她又给嬷嬷说了一定要取了衣裳回去,又走不得,只能站在墙角听着。

并刀如水,窗庭盛雪,纤指破新橙。

锦帏初温,兽香不断,杳杳寒风落软语 。

这个衣裳怕是取不得了,墙根处的女宫娥悄悄捂了嘴巴,顺着墙根溜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回了“浣衣司”。

那个主院,发生了一些她说不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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