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弄堂石道被一层霜雾覆蔽,行色匆匆的路人络绎不绝地从自家门前走过,晨曦的微光穿过密叶笼罩着青沥色的砖瓦,上官缙云这个名字从今日起便将取代翠香居的梦萱,肆杀双亲之愁不共戴天,即使那含情脉脉的双眸确是爱意深深,那又如何?
欧阳逸这个名字也从此刻起便是仇恨之的,纵使进宫与他共枕一席方榻也不过是在寻觅着手刃仇人的机会……
想着以后要背负的使命,上官缙云攥紧了指节,呆呆地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有一瞬仿佛有一幅熟悉的画面显现于眼前,可是剧烈的头痛让她停止了去探寻那幅画面的内容,试图平复着那颗莫名不安的心脏,抬起手腕端详着银色镂空的手镯,喃喃颤抖着声带:“为何会心里会如此不安,为何会曾为你有过那一瞬的心动,难道只是冥冥注定的仇怨么?”
“小萱…”白色布靴入了上官缙云低垂的眸瞳,收拾好难名低落的心情,堆上一如既往的甜美笑颜,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书生气十足的卓天弘,上官缙云站了起来。
“心情不好?”卓天弘走上前,习惯性地抚顺上官缙云柔软的发丝,他怜爱的目光,总令女子心潮荡漾,可是今日上官缙云却没了那种心潮,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吗?
第一次迷惑了,但心底的另一个呼唤让她停止了思考“恩。”如往,上官缙云依偎着关爱自己的卓天弘怀里,竟觉得却是生涩些许,不一样的感觉产生了,为什么被那个人拥入怀里,心会怦怦乱跳,而躲进面前的这个被自己叫了十多年的弘哥哥怀里心确静如水………
“听说今日你在翠香居遇见了…当今圣上…”支支吾吾着对着怀里的人说道。
“恩。”较短的一声应和,上官缙云从他怀里抽出了腰身,慢慢走回到了石凳边坐了下来,“弘哥哥,我想我要进宫了。”
“为什么?”不安地冲到心爱人的身边,卓天弘牵起了她纤弱的玉手“是不是那个狗皇帝逼你!”
上官缙云一惊,偏过头看向卓天弘,随即摇了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轻轻说道:“因为,我于他有段未了解的恩怨,我要…唔~”来不及说完就被卓天弘火辣辣的吻住了自己的薄唇,此刻的身体仿佛已不属于自己,脑中闪过的不是现刻与自己激吻的卓天弘,而是那个俊秀威严的身影,自己的仇人,是恨?是爱?不,必须是恨!上官缙云,你对欧阳逸的动容只不过是模糊记忆中的仇怨,要记住你所背负的任务,婶婶的期待,你自己对九泉之下爹娘和叔父的承诺,你的这个躯体与其将来交给你的仇人,还不如如了默默守候自己十多载的这个痴情郎的愿……
又是一年花儿开,林花转瞬散落,微微细风拂起树梢枝头,润雨入夜,月色迷蒙,打湿得是池边的嫩绿,迷乱得却是那颗蒙蔽了半世情缘的心,耳畔又响起了那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同样的梦境里,上官缙云始终找不到一丝清晰的轮廓,模糊不清的记忆纠缠着她的心脏,让她已不愿再去追寻那已找寻不见的记忆空白了,忆起又如何,想必也是一番痛苦的折磨吧……
慈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金漆露柱,宋雨蝶落座于沉香阔木床边,眉目紧锁倾耳听着陶悠然的倾诉,少顷,心屏踩着小碎步快步走了进来做了个礼:“太后,皇上回宫了,正往您这走来。”
宋雨蝶端详了一眼略显紧张的陶悠然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坐到了自己身边,轻拂着她的玉指慈霭地宽慰着:“放心,哀家在这,皇上不敢为难你的。。”
陶悠然低垂着眸点了点头心里慌乱的很,怕欧阳逸会因自己向母后打小报告而真的生自己的气,不再理会自己,另一方面也暗自祷告着那青楼的女子不是什么云儿姑娘,否则自己的翻身之日可就。。。。
“母后!”兴奋的欧阳逸还来不及换衣服就跑来了慈阁殿,打算让宋雨蝶知晓云儿还活着的消息,当看到母后身边的陶悠然时心情便一沉,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起身给欧阳逸行了个礼,陶悠然有些无措地将目光看向了宋雨蝶,宋雨蝶会意将陶悠然拉回了自己身边坐下:“陶妃来给哀家请安,哀家留下她配着聊聊天。。逸儿。。。倒是你。。。。听说你今日与陈总管出了宫。。。去了什么。。翠香居?”
瞥了眼低着头的陶悠然,欧阳逸轻轻点了下头:“嗯,母后。。今天在那里,孩儿真的见到云儿了!”顾不得两侧宫女诧异的目光,欧阳逸像个孩子似的冲到了宋雨蝶身边,兴致勃勃地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告知于自己的母后。
宋雨蝶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真的确定那个梦萱就是云儿么?”
“一定是云儿,她手上有小时候朕送给她的手镯,母后。。。儿臣想把她接进宫。”不等宋雨蝶开口,欧阳逸就起身,掀起前摆,跪在了她面前,伏下了首:“求母后恩准。”
“皇儿,你这是做什么?”宋雨蝶
一愣,连忙起身去扶欧阳逸。
“母后,您不答应,孩儿就不起来。”倔强的脾气让宋雨蝶又看到了欧阳旭吉的影子,心里酸酸的:旭吉,看到了吗?你的孩子与你一样的倔强,倔强到那一颦一簇都与你如出一辙。。。。
“母后。。”欧阳逸伸出手在宋雨蝶呆滞的眼前晃了晃,宋雨蝶抑制住思念的泪水,看了看一旁陶悠然乞求的目光,又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无奈地伫立在原地,这个母后真是难做啊,倘若应允了皇儿,那陶悠然和后宫的众多嫔妃必定不满,可是如若那青楼女子真是云儿,那么自己必定要允诺逸儿与她共结连理,这两个孩子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于情于理,自己都无拒绝的理由,但是万一这个梦萱并不是云儿,那么她若进宫,岂不是乱了规矩。。。
“母后。”不知何时陶悠然走到了宋雨蝶面前轻挽住她的胳膊,“您就允了皇上的请求吧,这些年看到皇上对云儿姑娘的执着,臣妾也为之动容了,如今无论那位女子是不是云儿姑娘,只要皇上高兴,臣妾相信任何人都不应有什么抱怨。。”
“悠然。。你不介意吗?”宋雨蝶惊奇地看着自己的侄女如此识大体,全然为自己的儿子着想,甚是欣慰。
陶悠然浅笑着摇了摇头低眸望着诧异表情的欧阳逸轻轻说道:“只要皇上高兴,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既然这样,那逸儿。。母后就答应你,不过你还是要查清楚那女子是否就是云儿,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蒙蔽了双眼。”
“谢母后。”激动地朝宋雨蝶拜了个礼,欧阳逸吐了口气,由衷地笑了,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如此开怀的欧阳逸了,周围的人的心情也都随机开朗了不少,慈阁殿中回荡着温馨暖意。。。。。
已是亥时,夜深月圆,欧阳逸和陶悠然从慈阁殿走出,身后尾随着一干侍从。
欧阳逸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了些许改观,欲言又止,才发觉自己原来对她却是冷漠疏离,明知自己心有所属,却嫁给自己,一直以为她只是贪图权势富贵,可是今日她的言行却让自己深表自责与愧疚:“呃。。陶妃。。”止住了步子,欧阳逸还是开了口,“今日之事,谢谢你。。”
第一次见欧阳逸没有一丝寒意地望着自己,陶悠然心中一动,浅浅笑着:“能为皇上解忧是臣妾的荣幸。。时辰不早了,皇上早些歇着,明日还要上早朝。”
心里竟有些感动上涌,欧阳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也早些歇着。”
“臣妾告退。”双膝轻轻一点,陶悠然往悠霏阁走去。
看着月色下娇倩的身影,欧阳逸叹了口气,叫住了陶悠然,快步上前:“对不起。”
只不过三个字让陶悠然心底的喜悦无限扩张,看来,自己爹爹教给自己的方法很受用,只要顺着欧阳逸的意,让他感到自己的大度与包容,心生愧疚,自己想要的也就离自己不远了,上官缙云即使你真的进了宫,又如何呢,我陶悠然想得到的,没有人会和我抢。。。
“起风了,皇上,早些歇着吧,臣妾告退。”
望着陶悠然远去的身影,欧阳逸吐了口气,回头正好对上银醇那伸着脖子朝陶悠然那里望着的银醇,不觉勾起了嘴角。
银醇一见皇上笑意,立刻警觉自己失了态,连忙低下了头:“奴才该死。”
“看什么呢?”
“额。。。”
“吞吞吐吐的,别告诉朕。。”低下头,在他耳畔玩笑道,“你看上了朕的妃子。”
一惊,银醇立刻跪在了地上,两腿发软,“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着陶贵妃今日所为实是令人感动,是奴才以前对她有些偏见。。。。不不。。。”怎么能这么说主子,哎呀,自己这张嘴。
见银醇真是被自己吓到了,欧阳逸也不再逗他了:“好了,快起来吧,朕逗你呢。”
擦了把冷汗,银醇站起身:“万岁爷,您可真吓到了奴才了。”
欧阳逸心情很好,呵呵的笑着:“朕什么时候真正罚过你,你也不用这么怕朕吧。”
“嘿嘿,万岁爷说的是,万岁爷对奴才可是好着呢。”
“不过你说的倒是真的,朕以前对陶贵妃可能真是有些偏见,冷落她不少。”摇摇头,欧阳逸踱着步子,往御书房走着。
银醇跟在一侧,不敢超过欧阳逸的步子,小心提醒着:“万岁爷今个儿要是在御书房安寝,奴才要他们给您换个暖香。”
欧阳逸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转身,抬起了手,又放了下去,犹豫不决的样子,在皇上身边这么久,银醇眼珠子一转儿,也是猜出了欧阳逸的意思,躬下身子,等着主子的吩咐。
“算了,去御书房吧。”甩了甩袖子,欧阳逸还是打消了去悠霏阁的念头,愧疚归愧疚,感激倒是感激,但。。。哎~~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