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年04月29日 11:02
是妻丧未久,遽行续娶,小弟忝属缙绅,似有不合,故这会亲事,小弟不欲张扬,两位以为然否?”马竹宾听得,暗忖妹子嫁得周庸佑,实望他娶时多花几块钱,增些体面,只他如此说,原属有理,若要坚执时,恐事情中变,反为不妙。想罢,便说道:“这没大紧,全仗老哥就是。”周庸佑大喜,便说了一会,即同余道生辞出来。回到宅子,对香屏及伍姨太太说知。伍姨太太还没什么话,只香屏颇有不悦之色,周庸佑只得百般开解而罢。
果然过了十来天,就密地令人打点亲事,娶时致贺的,都是二三知己,并没有张扬,早娶了马氏过门。原来那一个马氏,骄奢挥霍,还胜周庸佑几倍。生性又是刻薄,与邓氏大不相同。拿香屏和伍姨太太总看不在眼里,待丫环等,更不消说了。他更有种手段,连丈夫倒要看他脸面,因此各人无可奈何。惟垢淬之声,时所不免。没奈何,周庸佑只得把香屏另放在一处居住,留伍姨太太和马氏同居。因当时伍姨太太已有了身孕,将近两月,妇人家的意见,恐动了胎神,就不愿搬迁,搬时恐有些不便。所以马氏心里就怀忌起来,恐伍姨太太若生了一个男儿,便是长子,自己实在不安:第一是望他堕了胎气,第二只望他产个女儿,才不至添上眼前钉刺。自怀着这个念头,每在伍姨太太跟前,借事生气,无端辱骂的,不止一次。
那日正在口角,周庸佑方要排解,忽报大舅郎马竹宾到来拜谒,周庸佑即转出来,迎至厅上坐下。马竹宾道:“听说老哥日内便要进京,未知哪日起程,究竟为着什么事呢?”周庸佑道:“这事本不合对人说,只是郎舅间没有说不得的。因现任这个监督大人,好生利害,拿个钱字又看得真,小弟总不甚得意。今将近一年,恐他再复留任,故小弟要进京里寻个知己,代他干营,好来任这海关监督,这时同声同气,才好做事。这是小弟进京的缘故,万勿泄漏。”马竹宾道:“老哥好多心,亲戚间哪有泄漏的道理?在老哥高见不差,只小弟还有句话对老哥说:因弟从前认得一位京官,就是先父的居停,唤作联元,曾署过科布多参赞大臣。此人和平纯厚,若谋此人到来任监督,准合尊意,未审意下如何?”周庸佑道:“如此甚好,就请舅兄介绍一书,弟到京时,自有主意。”马竹宾不胜之喜,暗忖若得联元到来,大家都有好处。就在案上挥了一函,交过周庸佑,然后辞出。及过了数天,周庸佑把府上事情安顿停妥,便带了二三随从的不等,起程而去。
有话便长,无话便短。一路水陆不停,不过十天上下,就到了京城。先到南海馆住下,次日即着人带了马竹宾的书信,送到联元那里,满望待联元有了回音,然后前往拜会。谁想联元看过这封书,即着门上问过带书人,那姓周的住在哪里,就记在心头。因书里写的是说周庸佑怎么豪富,来京有什么意见。若要谋个差使,好向周某商量商量这等话。那联元从前任的不过是个瘦缺,回时没有钱干弄,因此并没有差使。正是久旱望甘霖,今得这一条路,好不得意,便不待周庸佑到来拜会,竟托称问候马子良的消息,直往南海馆来找周庸佑。
当下周庸佑接进里面,先把联元估量一番,果然是仪注纯熟,自然是做官的款子。各自通过姓名,先说些闲话。联元欲待周庸佑先说,只周庸佑看联元来得这般容易,不免又要待他先说,因此几个时辰,总不能说得入港。联元便心生一计,料非茶前酒后花费多少,断成不得事。倘迁延时日,若被他人入马,岂不是失了这个机会?遂说道:“小弟今夜谨备薄酌,请足下屈尊,同往逛逛也好。”周庸佑道:“小弟这是初次到京,很外行的,正要靠老哥指点。今晚的东道主,就让小弟做了罢。”联元道:“怎么说?正为足下初次来京,小弟该作东道。若在别时,断不相强。”周庸佑只得领诺。
两人便一同乘着车子,转过石头胡衕,到一所像姑地方,一同进去。原来这所地方,就是有名的像姑名唤小朵的寓处,那小朵与联元本是向有交情,这会见联大人到来,自然不敢怠慢。联元道:“几天不见面,今广东富绅周老爷到了,特地到来谈天。”说罢,即嘱小朵准备几局酒伺候。这时周庸佑看见几个像姑,都是朱颜绿鬓,举止雍容,浑身润滑无比,脸似粉团一般,较南方妓女,觉得别有天地,心神早把不住了。还亏联元解其意,就着小朵在院里荐个有名的好陪候周老爷。小朵一声得命,就唤一个唤做文馨的进来,周庸佑见了,觉与小朵还差不多,早合了意。那两个像姑听得周某是粤省富绅,又格外加一种周旋手段,因此周庸佑更是神情飞越的了。
谈了好一会子,已把酒菜端上来。联元便肃周庸佑入席。酒至半酣,联元乘间说道:“周老哥如此豪侠,小弟是久仰了。恨天南地北,不能久居广东,同在一处聚会,实在可惜!”周庸佑听了,乘醉低声说道:“老哥若还赏脸,小弟还有个好机会,现时广东海关监督,乃是个优缺,老哥谋这一个差使,实是不错。”联元故作咋舌道:“怎么说?谋这一个差使,非同小可,非花三十万金上下,断不能到手。老哥试想,小弟从前任的瘦缺,哪有许多盈余于这个差使?休要取笑吧。”周庸佑道:“老哥又来了,做官如做商,不如向人借转三五十万,干弄于弄,待到任时,再作商议,岂不甚妙?”联元到了此时,知周庸佑是有意的,便着实说道:“此计大妙,就请老哥代谋此款,管教这个差使弄到手里,这时任由老哥怎么办法就是。”这几句话,正中了周庸佑之意。正是:官场当比商场弄,利路都从仕路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