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年04月17日 16:59
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丰韵,开时不惹,蝶乱蜂狂。把酒独挹蟾光,问花神何属,离兑中央。引骚人乘兴,广赋诗章。几多才子争攀折,姮娥道,三种清香。状元红是,黄为榜眼,白探花郎。
二人向芙蓉轩内盘桓了半晌,方得略尽衷肠。看看日色过午,文荆卿又把甜言媚语说了几句,小姐却无推托,遂携手同到丽春楼上。
那小姐便长叹一声,文荆卿笑问道:“小姐,记得当初楼前传咏,今日楼上交欢,岂非一段奇异姻缘,小姐何发此长叹邪?”小姐道:“君却不知妾意。妾自当初楼前传咏之后,每每牵系柔肠。每至寝食间,恍然与君对面,如醉如痴,神魂恍惚。偶一日隐几卧去,梦与君同上此楼,欢相笑语,恩爱绸缪。却不知为着甚的,猛然惊醒。不想今日又得与君执手同登此楼,正应了昔日梦中情况,岂不令人抚今追昔,对景关情,宁无一叹。”文荆卿道:“小姐,正所谓一斟一酌,莫非前定。”说不了,便轻轻将手去与小姐解下裤儿。
那小姐已谙知昨宵滋味,虽是带着娇羞,却也唯唯从命。文荆卿就搂向绣榻上,轻轻扳起腿来,款款放进少许。那小姐禁受不过,便扭着身躯,咬定牙根,止不住泪珠满腮。
你道他怎么做出这般模样?原是个黄花处女,不比那熟罐子。自昨晚弄得忒过度了,这件东西又肿又疼,今日那里容受得起?只得忍着疼,任他弄了一会。看看进了大半,便忍不住疼痛,把两只手紧紧按住花心,道:“文先生,我这条性命,前日是你手里救活的,今日端然要在你手里断送了。”
文荆卿笑道:“小姐既有解怜之心,宁少容人之量。”小姐蹙额道:“文先生,你只知有容人之量,全无恻隐之心。这件事可是勉强承受得的?请饶我性命罢。”这文荆卿兴发了,那里肯放,索性猛狠抽了几抽。那小姐却忍痛不过,只得含泪求告道:“文先生,你不能相谅,我今番多应是死。望迟缓我一个时辰儿罢。”文荆卿见他十分难禁,哀求不过,没奈何勉强抽出了。那小姐便站起身来,系了绣裤,整了衣服,口中却咿唔不绝。有诗为证:前车已覆倾,后车可垂戒。
图得眼前欢,偿却相思债。
掩耳欲偷铃,窃恐人惊怪。
可惜美千金,家声从此败。
两个正在楼上携云握雨,以图终日之欢。不想他叔叔李岳在崇祥寺已先回家。看见文荆卿书房静锁,又见侄女儿房门紧闭,两个都不见影,只见那琼娥独自站在堂前,心中便有几分疑虑,遂问琼娥道:“小姐那里去了?”琼娥道:“小姐恰才吃了午饭,到园中去看桂花了。”李岳道:“那文先生是甚么时候出门的?”琼娥道:“也是吃饭去的。”
李岳想他两个决然同在园中,做些私情勾当,依旧着琼娥看守堂前:“倘老夫人就到,待我往园中看一看来。”匆匆走到园中芙蓉轩后,竟不见个侄女儿的影子,转身又走到丽春楼下,闻得有男女声音,听了一会,却是文荆卿与侄女儿笑语。他便掇起心头火一盆。不多时,只见他两个双双挽手戏谑,同下楼来。
李岳睁睛竖发,厉声大怒,喝道:“唗,你两个干得好事!”那小姐见是叔叔,吓得面孔通红,魂灵都掉在半空里,连忙掩面跑归。李岳就把文荆卿一把扭住劈面打了几拳,道:“这丽春楼上,又不是贾氏私衙,你两个在此何干?今日你还是愿生愿死?”文荆卿道:“只愿送官。”李岳道:“你这样说,只道我不敢将你送官么?且与你先去见了老夫人,然后同到府堂上去,当官结煞。”就把他扭到堂前。
那老夫人方才下轿,见了他们两个,便上前劝住道:“叔叔,为甚么事来?”李岳怒道:“嫂嫂,你养得好女儿,今日见我们不在家,同这个无籍棍徒,在那丽春楼上,做了一场丑事。恰好天教泄漏,是我劈头撞见。而今那没廉耻的丫头,嫂嫂你自去教训他罢了。这光棍,待我送到府里去,问他个大大罪名,方才得消此恨。”
老夫人听了,顿足捶胸道:“叔叔,原来他两个做出这场丑事来,教我的老面皮放在哪里!”李岳道:“嫂嫂,莫说你没了体面,我叔叔专在人头上说大话的,况且前日一个使婢做了一场话靶,今日又是一个嫡亲女侄,越教我做人不成了。”那文荆卿心中自揣有亏,只是低头含愧,再不敢辩一句儿。李岳把他扭住,一齐来到府前。
真个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那些街坊上人,听得李二相公捉奸,掩得哪个的耳目,霎时间一人传百,百人传千,城里城外,纷纷簇拥来看。原来那店主也知道了风声,欲要到李府去看望,又思想得起前日原是他家指引去的,若沾染到身上来,便洗不干净。连忙打发安童,急奔到府前,看他主人分晓。
恰好此时太尊正坐晚堂,李岳就在府前写了一张告状,把他扭到府门外,叫屈连声。太守着人叫进,便问道:“为甚么事的?”李岳道:“爷爷,首强奸室女的。”就把状词呈上。太守展开一看,状上写着:告状人李岳,告为强奸室女事。女侄李若兰,宦室名姝;赤棍文荆卿,色中饿鬼。东家墙搂其处子,不思有耳隔墙;章台柳已折他人,谩道无心插柳。丽春楼上,强效鸾皇;孽镜台前,叩除枭獍。上告。
太守高谷,原是赐进士出身,大有才干,决断如流,况且清正慈祥,宽弘仁恕。将状词看了一遍,见是宦家子女,先人体面,心中便有几分宽宥之意。看这文荆卿又不像个下品庸流,便唤文荆卿上来,问道:“看你堂堂仪表,当知理法,何为强奸宦门室女,辱玷宗风,当问死罪矣。”文荆卿哀告道:“老爷,李府花园墙高数仞,不是他侄女开门延纳,小的岂能飞入?奸情不敢隐昧,乃和奸,实非强奸。况小的也是宦门旧裔,可怜两家俱系宦家子女,并未婚娶,今日若打死案下,不如放生。望老爷天恩怜宥。”
高太守道:“强奸重情,当拘李氏执证,才见分明。”便唤公差标臂,把李小姐立刻拘到案前。高太守问道:“你叔子首你奸情,是真是假?”小姐跪在案前,頳颜无语。太守喝了一声道:“奸事必然有的,但是和奸,实非强奸。”小姐事到其间,却也顾不得出乖露丑,只得带着满面娇羞,低低把当日丽春楼前相见,两下传诗,后又乔作医人探病的缘故,从头至尾控诉一番。
高太守道:“你两个既都是宦门子女,也该谨持理法。”小姐道:“一时之错不可返,白圭之玷不可磨。望老爷仁慈曲庇,泽及闺帏,虽死不忘恩德。”文荆卿见高太守不甚严究,觉有几分好意,便又叩首道:“老爷,今日若一按法,则为鼠为狗;一原情,则为凤为鸾。望老爷高台明镜,笔下超生。”这李岳跪在丹墀下,见高太守只听他两人口词,一问一答,说得不已,只得吞声,不敢向前争执。
高太守道:“你两个既能作诗,文荆卿就把这檐前蛛网悬蝶为题,李氏就将这堂上竹帘为题,各人面试一首。”文荆卿遂信口吟云:只因赋性太颠狂,游遍花间觅遍香。
今日误投罗网内,翻身便作探花郎。
李小姐亦遂吟云:绿筠劈破条条节,红线经开眼眼奇。
只为爱花成片段,致令直节有参差。
高太守听了,赞叹不已,见其供称俱未议婚,便站起身道:“今日若据律法,通奸者各该杖八十,姑念你二人天生一对,才貌兼全,况又俱是宦门子女。古云:君子乐成人之美。当权正好行方便,吾何惜一屈法,不以成人美乎?就令你二人缔结姻盟,宜室宜家,是亦一大方便也。”遂援笔判云:审得文荆卿青衿才子,李若兰红粉娇娃。诗咏楼前,欲赘相思寸念,病挨阃内,谁怜儿女私心。乘母氏之酬愿,遂缔约于园亭;适叔子之归家,得真情于婢口。打散鸳鸯,不过直清理法;配成鸾凤,无非曲就名门。欲开一面真还假,要正三纲和也强。从此两偕姻眷后,不须钻穴与逾墙。
李岳禀道:“老爷如此龙判,则萧何律法,不亦虚存?但非礼成婚,使后人何以为训?”高太守道:“岂不闻卓茂云:‘律设大法,理顺人情’。况他两个才貌兼全,正是天生一对。就今日团圆之夜,许令归家,遂缔良姻,恰成一场美事。”李岳不敢再执,一齐叩谢出来。
毕竟他两个回家成亲之后,那李岳与荆卿又有甚说?再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