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年04月17日 16:59
。”
这李岳听张秋嫂说要着人来看了,方才行礼,心下又想了一想,便支吾答应道:“张妈妈,论将起来,是我们府中出来的,决比别的还有几分颜色。若是明日有个人来看,只是一说,那丫头自老爷亡后,情愿老守白头,心同匪石,誓不适人。终日随侍小姐,在绣房里做些针指。我有一个计较,你明日同他人来,竟见老夫人,再不要提着我知道的,只说来求小姐的姻事,那丫头便随小姐出来相见,暗暗把他看在眼里就是。”张秋嫂笑道:“二相公说得有理。只要老夫人心肯,难道到怕他执拗不成?”
李岳道:“张妈妈,又有一件,若是他家看得停当,早晚就要行礼,也不必送到老夫人那里去,就送到妈妈宅上,待我悄悄转送与老夫人,不是又省得那个丫头疑虑,若要几时起身,再设一个计策,也赚到你家来打发他去就是。”张秋嫂道:“二相公做了主,老夫人受了礼,老身做了媒,有这样两个扳不动的大头脑儿,哪里还怕他不肯嫁。”
张秋嫂便与李岳作别,回身不见吴婆,只道他先自走去,哪里晓得他却闪在那人家避觑,后两个一问一答的话,都被他听得明明白白。见张秋嫂转弯去了,连忙赶上前来,叫道:“二相公,恰才商量的计较,撇不下老身哩。”李岳回头见是吴婆,只得又站住了脚。吴婆道:“二相公,你便挈带老身赚了这主钱儿,他说的是监生人家,我明日便寻个乡宦来对他。他说是五十两礼金,我这里便送一百两。二相公,你还是许那一家?”
李岳听吴婆一说,岂不是便宜上又加便宜,就欢天喜地道:“吴妈妈这样说,定是许你了。只是这件事不可久迟,那张妈妈也是会赚钱的。若是他先要行礼,这个就不能奉命了。”吴婆道:“二相公,我明早便去同人来看,早间便行礼到我家,黄昏便要着人到我家上轿,这个何如?”李岳满口应承道:“这个一发使得。”便问吴妈妈住居何处,吴婆道:“老身就住在城头街上,进火巷里,第一间楼房内便是。”李岳道:“吴妈妈,我要回去与老夫人商议,你也不要错失了机会。”两人方才各自别去。
这李岳回见老夫人,把丑姑的话儿支吾说了几句,老夫人恰也听信。只见次日吴婆同了一个奶娘,竟来与老夫人、小姐相见,假以小姐姻事为由。你看这老夫人,又道这两个婆子果是来与女孩儿说亲的,这两个婆子又只道是老夫人晓得其中缘故的,哪里晓得是李岳的计策,使这两个婆子来看琼娥的?好笑两家都坐在瞌睡里。
这奶娘不住眼,把琼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会,见他生得几分颜色,便也喜欢,遂起身与吴婆别了夫人、小姐。恰才正走出门,过了十余家,只见张秋嫂又领着一个婆子,也正要进李府去。看见吴婆,止不住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厉声骂道:“你这老泼贱,要来抢我的主顾么?”吴婆也放下脸来,道:“露天衣饮,可是只容你一个做的?”这张秋嫂恼得两只眼睛突将出来,扭了吴婆,劈头乱撞。
那两个婆子怎么劝解得住?你看这张秋嫂,扭了吴婆,撂倒在当街路上,一个爬起,一个扑倒,只要思量赚这一块大钱,也管不得出乖露丑。那街坊上来来往往的人,围做一团,见是女人厮打,不好上前相劝,只是眼巴巴看他两个滚来滚去,呵呵大笑。恰好又有几个卖花的婆子走来,连忙劝解得脱。两家站起身来,这张秋嫂便对那几个告诉一遍。那几个婆子总是一伙的人,又不好偏护着你,又不好偏护着他,便道:“吴妈妈,什么要紧,连我们几个面上都不好看。而今依我们说,这头媒便让与吴妈妈做了,两家的媒钱,听一股与张妈妈罢了。”吴婆便也应承,方才各自散去。
这李岳次早来到吴婆家里,婆子便去通知那个乡宦人家,送了一百两礼金,又是四个冬夏彩缎,一一收下。有诗为证:夙昔贪心尚未泯,而今设计复如神。
花婆若不轻相信,丑婢谁捐百两银。
正待出门,那张秋嫂知了风声,连忙走到,大家当面说了一番。李岳道:“也罢,这原是我与你讲起的,待打发了过门,我重重谢你罢。”李岳得了那些银子回来,向老夫人面前说了一通诡话。这老夫人见自家叔叔,哪里疑心到这个田地,便凭他当夜将丑姑打发到吴婆门首上了轿,抬到那乡宦家去。众人仔细一看,见是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模样,都说是调了包儿。便唤那原与吴婆去看的奶娘来一认,也说哪里是这样一副嘴脸。
原来那李岳得了那一块银子,四个彩缎,与嫂嫂作别一声,竟往南庄走去。这乡宦人家,待要告官争讼,见这边也是个宦家,只得忍着气,把那吴婆凌辱了一场,方才休息。
那张秋嫂,起初见吴婆做了媒去,虽是分得一股媒钱,还有几分不肯纳气。看了这场笑话,恰才想得到,原是李岳要赚那些银子的主意,到也喜喜欢欢,站在高崖上落得这些银子。那吴婆思量要去告诉老夫人知道,又恐老夫人着恼起来,反讨一场没趣,只得忍耐不题。
说那若兰小姐,自吴婆假托求亲之后,整日闷闷在怀,信以为实,一心想着园中瞥见的那个书生,恐到了人家去,怎能再见一面。每日间针线慵拈,茶汤懒吃,捱一刻胜如一夏,只落得梦里还真,醒来又假。有词为证:《花落寒窗》徘徊无语倚南楼,目送归鸿泪转流。罗带缓,倩谁收?人情惟有相思切,乍去还来无尽头。争似水,只东流。
这小姐终日装聋作哑,只要瞒得过会拘管的母亲,紧提防的侍婢,可怜一点芳心,倩谁诉说?不觉渐渐的容颜憔悴,瘦捐腰肢,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害得粉褪香消。你看他:愁黛春山,泪红秋水。粉剩脂零,争似艳妆菡萏;钗横鬓軃,依然睡醒海棠。玉笋纤纤,金钏渐松西子臂;翠杨袅袅,湘裙乍褪小蛮腰。无语倚雕栏,眼底忽来乘凤侣;伤情临宝镜,身旁若立画蛾人。绣棚上,还乘着刺不完的连理枝;花笺里,空遗下描不就的比翼鸟。魂梦颠连,无计遣开莺谷晓;精神恍惚,有谁传寄陇头春。正是:冤家魔病凭谁诉,儿女私心只我怜。有朝泣诉阎天子,骂煞多情忒少年。
老夫人晓得小姐病势沉重,便亲自探问道:“我儿,我看你的病症,也不是一日起的,怎么琼娥这贱婢,不早说与我做娘的知道?快唤那贱婢过来。”琼娥慌忙跪下道:“老夫人,小姐的症候,自当日有了美人图后,便染了几分在身上。到如今又经过多少日子,况且老夫人跟前,小姐还不肯实说,难道到肯与琼娥得知?”老夫人道:“胡说!这都是你这贱婢,早晚茶饭上失于检点,以致小姐染成这般症候。且饶你这次,今后有一些疏失处,把那丑姑做个样子。”琼娥颤颤惊惊,恰才站起身来。
老夫人道:“我儿,这个病势,没甚好处,快着院子到南庄去,接你叔叔回来,早早请一个医人看治。”小姐道:“母亲,那些煎剂,孩儿自幼不曾服惯。郎中手,赛过杀人刀。饶我迟死些。”老夫人爱女之心甚切,便唤院子先到崇祥寺许了愿心,顺便往南庄迎接二相公回来计议,寻一个医人看治。
毕竟不知后来是哪一个医人治得小姐病好?还有什么说话?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