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工作时间太长，稍微用力挺直了身体，腰部就会传来一阵疼痛，季法医深呼吸停顿了几次才慢慢将腰背扶正，三具尸体灼烧的太严重，已经认不出相貌，只能通过焦糊的血肉对比DNA来判断他们的身份，烧熟的人肉和动物的肉没啥区别，一样靠近能闻到肉香，只不过看到死者的样子，作为同人类难免会恶心反胃。

　　尸检刚刚完成，米语掐好时间进了门，直奔尸体前问道：“季姐，怎么样了？有什么新发现？”

　　季亚洁见她脸上挂着红晕，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滴淌到脖颈了也顾不上擦，打趣道：“你怎么跟秋茉的个性一样，这个急啊，都是当组长的人，稳当点。”

　　换作平常，她会跟季亚洁来两句玩笑，但是现在，她的注意力只在焦尸上，随口敷衍道：“好好好，我下次一定稳当，季姐，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季亚洁摘下手套，贴心的递给她纸巾，说：“发现了，不过关于他们的身份确认，你还要再等一会，牛牛在几个小时前就把部分皮肤组织拿去化验了，估计马上就有结果了。”

　　趁着季亚洁活动身体的时候，米语主动将身体微微倾斜，做出观看尸体的假动作，挡住她的视线，实际偷偷掏出手机，找到录音，问：“季姐，你还有别的其他发现吗？不用拿去检验的发现！”

　　“有，根据骨龄分析，他们的年龄都在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而且我解剖了三具焦尸，发现在一男（阿南）一女（惠玲）两具焦尸的鼻子里虽然都有少量烟灰，但是只存在鼻子表面，并没有充满鼻腔，还有他们的呼吸道黏膜以及肺部，没有烟灰和炭末，胃里也没有烟灰，证明他们没有被烟熏后的吞咽运动，种种迹象都反映出他们是死后被烧，只有这具烧的最严重的靠墙焦尸，在他的口鼻、呼吸道和肺里，我都发现了大量的烟灰炭末，说明是生前烧死，看他的皮肤灼烧程度，我猜你也闻到了爆炸现场的汽油味，我估计他是把汽油都倒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才导致他伤的最严重，这一点我也跟牛牛说了，现在就等着他的化验结果了！”

　　“我也把现场采集回来的部分样本也拿给他了，结合现场的东西，相信死因会更加清晰！”

　　季亚洁盖上白布，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这一步很有必要这么做，问：“从他们手上取下来的戒指，你去问了吗？”

　　“我已经让大刘和田甜拿着东西挨个找金店去了，全市不管大的小的高档的还是小店面的，只要有卖戒指的地方通通走上一遍，肯定能找到！”

　　季亚洁听后意味深长的笑了，接着话锋一转当场戳破她的小动作，道：“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我知道你在录音！”

　　米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手机藏在背后，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尴尬的不承认：“季姐，你说啥呢，我没录什么音！”

　　“行了，别在我面前装了，以我对你和秋茉的交情了解，她被停职你接手她的案子，你们俩之间互相能不通信？把手机拿出来，关了录音，我有话对你说！”季亚洁把话说的很直白，米语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乖乖听话的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季亚洁准备好说词，道：“米丫头，我知道秋茉以调休的名义被停职，你心里有很大的怀疑，怀疑刘队长这么做是不是在包庇谁，尤其是当秋茉查到邢默头上的时候，我敢打赌你们俩肯定怀疑他和邢默之间有事，我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你们刘队长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们不要再对他猜疑，要对他信任，你们俩在他手底下干活多年应该比一般人更加了解他的为人处事，不让你们继续查也是在保护你们！”

　　一听季法医站在刘英武的立场上，米语有点急了，如果是刚开始，没有深入调查时她肯定会相信这番说辞，可现在事实挖到一半，眼看就要真相大白，她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坚定的说：“保护？保护我们什么？一个证据确凿的毒贩放在我们面前，我们不去抓，反而当做没看见吗？任由毒贩贩毒祸害更多的人？我们身为警察良心做不到啊，何况我们放任不管对不起百姓啊！再说信任，季姐，我不明白秋茉查到邢默贩毒制毒的证据，她不是凭空捏造，她是有人证物证，那可是摆在明面、板上钉钉的铁证，队长为什么突然给她调休？还是收了她的警官证？我想查结果反而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骂，话里还有警告的意思，这些表现不就说明他在维护邢默嘛，他就是邢默的保护伞！”

　　米语说的很激动，说的义愤填膺，同时这也是她憋了很长时间的心里话，借此再无旁人的机会下她可以一吐为快，说尽委屈，季亚洁听出了话里的不平愤怒，尽管她极力的想帮刘英武挽回一点形象，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他的形象碎了一地，不过也确实，莫名其妙反正常一番操作下来，换作是谁都会怀疑，眼见话题不能再继续，季亚洁软了口吻说：“丫头，我想说，有些事可能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刘队长是站在领导层的人物，他站的高度、看到的频道、思考的角度层面都跟你们不一样，也许你们只是看到了眼前弯曲扭八的土路，而他看的是四通八达的高速。”

　　米语亮了眼睛，对于季亚洁这番苦口婆心，意外的暴露了她与往常不一样，说话字词间很深奥异常的怪异，敏锐的嗅觉告诉自己，这里面有事，马上开启恳求模式，道：“季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隐情内幕？告诉我吧，求求你了！”

　　精致的小瓜子脸，恳求的都快哭了，看上去相当有诚意，季亚洁笑笑说：“我哪知道什么隐情内幕，我就是个法医，你也看到了我天天就跟尸体打交道，我跟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们相信自己人，别总是猜东猜西的，过多的猜忌有时会误导你们破案的思路。”

　　“可是…！”米语还要趁热打铁多说几句，结果被季亚洁一句话画上句号，强行喂下一颗放心丸：“没有可是，你放心吧，以我对你们刘队长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是任何犯罪分子的保护伞，他是个很正直很正义的好警察，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这种信任没有上年线的相处是绝对产生不来了，尤其是当季亚洁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浮现绝对信赖的神情，米语有点动摇，她开始怀疑自己和秋茉看到的查到的是不是都是不对的？

　　这时，田甜的电话打来的非常恰适宜，恰好打破了二人的对话，米语刚说了一个喂字，电话里耐不住欢喜说了一大堆。

　　季亚洁也看出米语的脸从阴转向了阳，看来是找到了好消息。

　　米语听完后，马上跟了一句：“好，我这就过去！”然后风风火火的离开法医室。

　　季亚洁听着米语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拿出手机拨打了刘英武的电话，开场就是：“我从侧面帮你打听过了，这两个孩子的决心不小，你这么做已经让他们怀疑你就是邢默的帮凶，该怎么办？”

　　“能不让她们参与最好，事情到了这步，就随她们怀疑吧！”

　　听得出刘英武想顶着这顶‘保护伞’的帽子，可季亚洁似乎不忍心：“老刘，我知道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她们，可这么做会把你自己陷入了不义，你当众拿了秋茉的头衔，马上就引来米语的怀疑，难道你还要把米语的头衔也拿掉吗？那样会有第二个米语第三个米语出现，到时候你还故技重施？我怕你会引起众怒，事情闹大了，会有更多的人参与、更多的人怀疑！”

　　“……”电话那头的刘英武沉默不语，静静的抽着烟。

　　“还有一点，我担心她们会成为阻碍，你想过没有，万一哪天她们又查到了别人，因为咱们一时没做好沟通，相互没有默契配合，出了事咱们是保她们，还是保那个人！”

　　“亚洁，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我觉得，与其在事外查，不如让她们参与进来，不用说太多，稍微透露一点就行，要她们明白有些事为什么、有些事该怎样做！”

　　明知道季亚洁是好心提议，可刘英武始终有顾虑，迟迟定不下来决心，犹豫不决的想法刺激着他的头部神经，根根血管在有规律的跳动，马上要跳出皮肤表面，他只能通过揉来缓解，半晌才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我再考虑考虑吧…！”

　　方子寒用沾着碘酒的棉签擦拭着秋茉破皮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