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55
使人沉默,使人谨慎,像达尔内先生这样一位心胸宽广的年轻绅士是知道怎样谅解这处境的。达内尔先生,晚安!上帝保佑你,先生!"我希望今天是你将来繁荣。幸福生活的开始……马车!"
也许是对他自己有点生气,也许是对这位律师有点生气,洛里先生匆匆钻进车里,被送到特尔森银行去了。卡尔顿,浑身散发着酒气,看样子并不清醒,这时哈哈大笑着转向达尔内。
"这真是个很奇怪的机遇,把你和我抛在一起。今晚对你来说一定很奇怪吧,单独让你和你的酷似者站在这条街道的石头上?"
"我几乎还没能重新属于这个世界。"查尔斯。达尔内回答。
"对此我不奇怪;不久以前你在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路上走得很远。你说话声音很轻。"
"我开始意识到我身体很虚弱。"
"那么你为什么不去吃晚饭呢?真见鬼。那些笨蛋还在商议你是该属于这个世界还是属于那个世界的时候,我已经去吃过饭了。让我带你到最近的餐馆里好好吃一顿。"
拉上他的一条手臂,卡尔顿带着他走下卢德盖特斜坡来到弗丽特大街,穿过一段有顶篷的小巷,走进一家酒馆。他们被引进一个小房间,在那里查尔斯。达尔内美美吃了一顿,又喝了些好酒后,很快便恢复了体力。卡尔顿就坐在他对面,面前摆着一瓶打开的葡萄酒,脸上露出一股傲慢无礼的神情。
"你觉得你已经重又回到这个地球上了吗,达尔内先生?"
"我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仍旧十分混乱,不过已经有这种感觉也总算好多了。"
"那应该知足了!"他尖刻地说,又倒满了他的酒杯,那是一只大杯子。
"至于我,最大的愿望是要忘记我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于我并没有好处……除了像这样的酒……而我对这世界也没有作为。因此,我们在这个方面并不相像。真的,我开始觉得我们在任何方面都不很相像,你和我。"
仍被白天的情绪所困惑的查尔斯。达尔内觉得同这位举止粗鲁的容貌相似者坐在一起就像正在做梦一般,他茫然不知该怎样回答,终于什么也没回答。
"现在你饭已经吃好了,"卡尔顿先生过一会儿又说,"为什么不为你健康干杯,达尔内先生;你为什么不举杯庆祝?"
"为谁的健康?为谁庆祝?"
"哦,你差不多都要说出来了。应该是这样,肯定是这样,我敢发誓。"
"那么,就为莫奈特小姐干杯!"
"那么,就为莫奈特小姐干杯!"
卡尔顿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同伴喝酒,然后猛然高举酒杯,因用力过猛而把酒杯碰到身后的墙壁上撞得粉碎;然后,按铃,又要了一只。
"那位在黑暗中被扶上马车的年轻小姐真漂亮,达尔内先生!"他说,倒满他的新酒杯。
回答他的是一个微微的皱眉和一声简短的"是的。"
"那个怜爱你,为你洒泪的,可真是个俏小姐呢!你感觉怎样?成了这样一个被人同情。受人怜爱的人,就是受到生死攸关的裁判也是值得的吧,达尔内先生?"
达尔内又一次没回答。
"当我把你的口信传给她的时候,她十分高兴。她并没有流露出高兴的样子,但我想她是高兴的。"
这暗示及时提醒了达尔内先生:这位不投机的家伙在他落难的时候曾自愿帮助过他。他就将话题转到这一点上,向他表示感谢。
"我不需要任何感谢,也不应该得到任何感谢。"卡尔顿满不在乎地说,"首先,这不算什么;其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达尔内先生,让我向你提一个问题。"
"很乐意回答,也算对你的好意帮助的一点回报。"
"你认为我特别喜欢你吗?"
"真的,卡尔顿先生",另一位十分窘道地回答,"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就现在想一想吧。"
"你做得好像是那样,但我并不认为你真是那样。"
"我也不认为我是那样的。"卡尔顿说。"我开始觉得你的理解力很好。"
"不过,"达尔内说,起身按铃,"我希望这不会妨碍我付清酒钱,然后我们不带任何敌意地相互道别。"
卡尔顿回答,"决不会!"达尔内又按铃。"你全部付清吗?"卡尔顿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那么,相同的酒再来一品脱,侍者,十点钟来叫醒我。"
酒帐付清了,查尔斯。达尔内站起身,祝他晚安。卡尔顿也站了起来,却没有道晚安,却带着一种挑衅的神色,说,"最后一句话,达尔内先生:你认为我醉了吗?"
"我想觉得你已经喝了不少,卡尔顿先生。"
"你觉得?你知道我已经喝了不少。"
"既然一定要我这么说,那就说知道吧。"
"那么你也该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是一个失意的苦役工,先生。我不关心世上的任何人,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人关心我。"
"这真可惜。你本可以更好地运用你的才能。"
"也许是这样,达尔内先生;也许不是这样。不过,不要为你清醒的脸而洋洋得意。你并不知道它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晚安!"
当他独自留下时,这怪人拿起蜡烛,走到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面前,仔细察看镜子中的自己。
"你特别喜欢那人吗?"他对着镜中的影子叽咕着。"你为什么要特别喜欢一个与你相像的人?你身上没什么让人喜欢的东西,这你很清楚。哦,你这浑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啊!你接近这个人的最好理由是:他让你看清你是从什么地方沦落下来的,你本来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同他交换一下位置,你也会同他一样被那双蓝眼睛注视吗?你也会像他一样被那样激动的小脸蛋怜爱吗?来吧,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吧!你恨这家伙。"
他向那一品托酒精寻找安慰,几分钟内将它喝光,然后伏在手臂上睡着了。他的头发散落在桌面上,蜡烛上一条长长的裹尸布似的烛泪滴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