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54
有文化娱乐的地方聊作消遣。这些趣闻的特点是滑稽、幽默、夸张、离奇。它们都是口述的,又经过不同的讲故事人的渲染,添枝加叶,变换角度,因而富有感染力,成了美国口头文学一宗宝贵的财富。 早在马克·吐温诞生之前,这种幽默滑稽文学已经从口头流传发展到书面印刷。作者大多数是来自东部的文化人:记者、教师或者官员。他们喜爱这些粗犷、夸张、滑稽的故事,并且根据各自的趣味,把它们整理改编之后发表在报纸上。马克·吐温先在内华达当记者,后在旧金山等地采访,这段时间正是西部幽默创作的繁荣时期。马克·吐温这个笔名(意为"测标两寻",即12英尺,水位安全,船可通过)就是他在内华达当记者时取的。他的成名作《卡拉维拉斯县驰名的跳蛙》写于旧金山,那时他已经30岁。后来他根据自己的见闻撰写了大量的幽默短篇,以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左右产量最多。 从这些故事看来,马克·吐温有三个特色。 第一,他在西部幽默传统的基础上,发挥极度夸张的艺术想像。例如《田纳西的新闻界》写的是新闻界的乌烟瘴气,办报的胡说八道,看报的蛮不讲理,乃至发生武斗。"主笔"与"上校"之间相互枪击,但枪枪都打在"我"这个小编辑身上,像是一场闹剧。 我们熟悉的《竞选州长》也有这类滑稽文字: 有一家报纸登出一条新的耸人听闻的案件,再一次恶意中伤,严厉地控告我因为一家疯人院妨碍我家的人看风景,我就将这座疯人院烧掉,把里面的病人统统烧死。 这是非常夸张的写法。"马克·吐温"把疯人院里"病人统统烧死",这不是犯了命案了吗?怎么不吃官司,还跑来竞选?在这篇小说中,细心的读者会发现,有些"罪名"与"罪状"不相符。例如,"侵占一小片芭蕉地"怎么会构成"伪证罪"?诬蔑对方祖父"拦路抢劫被处绞刑"怎么成了"盗尸犯"?这是马克·吐温有意用错位手法制造极度夸张的喜剧效果。 马克·吐温第二个特点是:作品常常以第一人称"我"为主人公,这个"我"像我国相声里的主人公一样,扮演各种喜剧性人物。他们大都天真、老实、无知,思想单纯,什么事都一厢情愿,结果常常事与愿违。 这类例子很多。《神秘的访问》的主人公自作聪明,炫耀财富,才中了圈套。《哥尔斯密的朋友再度出洋》的主人公,中国人艾送喜,离别"备受压迫和灾难深重的祖国",来到"人人自由、人人平等"的美国,以为进了天堂,但等待他的是警察的踢和打,行李被没收,走在街上被狗咬,任人取笑,结果还以"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进了监狱。 马克·吐温用天真老实人做主人公是有意识的。他说,主人公的"单纯、天真、诚恳和浑然不觉要装得非常之像","才能收到美妙动人的效果"。《关于我最近辞职的事实经过》中的小秘书怎么也不明白:他这么关心国家大事,反倒招人恨?艾进喜最后还在迷糊:他为什么进监狱?这里,我们看到主人公越单纯、越天真,反差的效果就强烈。主人公总是怀着某种理想或某种单纯的想法,但在现实中处处碰壁,说明他这个理想是不现实的,行不通的,而他越不明白这一点,就越显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 第三个特点是幽默里含有讽刺。他在《自传》里总结他写幽默小说的经验,说"为幽默而幽默是不可能经久的。幽默只是一股香味儿和花絮。我老是训诫人家,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坚持30年。""30年",是指从他开始写作至写自传时为止。他所谓"训诫人家"是说他写小说含有抑恶扬善的严肃的创作目标。 马克·吐温的讽喻成份是逐步加强的。他早期的作品滑稽成分多。像《田纳西的新闻界》、《我怎样编辑农业报》等一些笑话新闻界的作品,有时滑稽得像闹剧。但到了中期,他创作的主题严肃起来,像《哥尔斯密的朋友再度出洋》、《一个真实的故事》,写的是美国种族歧视这个社会问题,虽然他表面上嘻嘻哈哈,但受害者的遭遇让读者笑时含着泪。 在金钱对人的诱惑、腐蚀这个主题上,最能说明马克·吐温从幽默到讽刺的发展。《百万英镑》写得滑稽、有趣,欢乐之情溢出纸面,《3万元的遗产》就含有讽喻,我们看到金钱怎么扭曲人们的思想感情,以致主人公昏头昏脑,最后"沉浸在模糊的悔恨和悲伤的梦境里",临死之前,男女主人公体会到"暴发的、不正当的巨大财富是一个陷阱。"在《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中,马克·吐温收起了笑脸,满怀辛辣的讽刺,把那些"诚实的、自豪的"正人君子的虚伪外衣剥下来,暴露出他们"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贪婪面目。这也可以称作"笑",但那是一种冷峻的笑。 总的来说,马克·吐温的"笑"是对普通人、小人物的一种爱。即便是嘲笑挪揄,也常常是善意的,富于同情的。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教化那些有教养的阶级,我无论从天性上还是从训练上都不具备那种本领。而且我也从来没有产生过那种野心。我总是想猎取更大的猎物——群众。" 为了便于读者更好地了解马克·吐温创作思想的发展,除首篇《百万英镑》外,本书各篇小说大致按发表的时间顺序排列,时间的跨度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到二十世纪初。依据的原文版本主要是《马克·吐温短篇小说全集》,美国戴伯台公司出版的1983年版。